此時,溪山鎮的李家別院裏,李明遠與吳裴文相對而坐。
酒桌上擺放着幾樣簡單的小菜。
一壺溫好的酒,正散發着淡淡的香氣。
看到李明遠又要給自己倒酒,吳裴文連忙伸出手,按住李明遠的手腕。
“我不能再喝了,待會兒還要趕回去,不然明日頭疼。最近我的課可不能耽擱。”
李明遠笑着將酒壺放下,眼中滿是調侃。
“我還不知道你的酒量,反正有人送你回去,你馬車上也是可以睡的。咱們難得聚一次,不多喝幾杯怎行?若不是你白日忙着陪妻兒,咱們也不至於大晚上了才喝上。”
吳裴文微微嘆了口氣,眼神中滿是對家人的眷戀。
“你知我成婚晚,現在大女兒還沒有五歲,小兒子也才兩歲,我也只有休旬假的時候才能回鎮裏來見他們。”
“你們是不是過幾日要提前去縣裏?”
李明遠放下酒杯,突然問道。
“是要提前過去,那邊客棧的老板,把房間已給我留好。”
吳裴文每次帶學生去考試,都是住同一家客棧,老板與他都很相熟。
“嘿嘿嘿,今年就不用了吧,我那別院離考場近,讓他們幾個住那裏去。”
李明遠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聽到李明遠的話,吳裴文酒都醒了三分。
他警惕地看着李明遠。
“你打的什麼主意。”
他跟李明遠相交多年,相互還是比較了解,他此時這般模樣,絕對是有問題。
吳裴文眯眼細想了一下,然後一臉詫異。
他就覺得古怪,這家夥對自己也太過熱絡了些,隔三差五就來村塾。
事到如今,李明遠也不打算隱瞞。
“我就覺得蘇正不錯,你看,我從他七歲便認識他,到現在他也確實是越來越好。這孩子品行端正,勤奮好學,將來必成大器。”
吳裴文也想起了,他與蘇正初見的時候,五歲的小娃娃,找自己幫忙給小奶狗起名字。
那場景清晰如昨日,一晃小娃娃已經十二歲了。
吳裴文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埋怨的看了一眼李明遠。
“孩子這麼小,你……若是將來他們不合適,你準備怎麼收場?蘇正是男子倒也罷了,你就瑩瑩一個女兒,你怎麼對得起她。”
吳裴文很是不贊同李明遠的做法,覺得他太草率。
哪有這種自己看上了,就要強加給女兒的?
雖然他不得不承認,蘇正這孩子確實是根好苗子。
“還有,若是蘇正付出了真心,瑩瑩將來不同意,那我也是不許的。”
蘇正秉性純良,若是不成,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放下。
這麼多年來,蘇正與自己最親近,相處時間也最多。
在吳裴文心中,他就如同自己的兒子一般,他也不希望蘇正受到傷害。
“哎呀,你着急做什麼,孩子還小,你我知曉就行,放心吧,不會把你愛徒怎麼樣的。”
李明遠看到吳裴文的焦心的樣子,耐心的安撫。
“你不能幹擾,讓孩子們今後自己選擇。”
吳裴文再次鄭重提醒,他希望孩子們能夠自己選擇,而不是被大人的意志所左右。
那種盲婚盲嫁,他最是不贊同。
李明遠看到總算把這書呆子說通了,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你安排去別院,他會同意的,如果是我邀請,他絕對會拒絕。”
李明遠又給自己灌下一杯酒,辛辣入喉,只覺得渾身暢快。
他作爲一個商人,出門應酬是常有的事。
但是,哪裏能容許把自己喝醉。
也只有與好友相聚時,才能敞開心扉、肆無忌憚的喝。
停了一會兒,李明遠又開口:“不能說別院是我的,免得給他增加心理負擔。”
蘇正這幾年,不會平白接受自己一點好意,偶爾借女兒的手還能送出點書,筆墨紙硯那些他是一個也不要,寧願在沙盤上寫寫畫畫。
“說着這孩子也是可憐,最近他娘上山砍柴把腿摔了,他是家裏學校兩頭忙。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蘇正又自小沒有父親,懂事比其他孩子都早。
“哦?那情況可嚴重?”
“還好沒有傷筋動骨,但也得養一段時日。”
李明遠頭疼得很,他現在又不敢冒然上門,怕影響不好。
銀錢蘇正是絕對不會要的,營養品對他們農家人來說也不實用。
那就米面油鹽這些吃食,關鍵是怎麼送出去。
這也是李明遠更看重蘇正的原由。
不貪圖便宜,不趨炎附勢,才更有男兒本色。
“別看我,我也送不出去。”
吳裴文攤開雙手,臉上露出苦笑。
看着對面那面色緋紅,醉眼迷離的人,吳裴文忍不住提醒:“瑩瑩現在跟他不是很熟嗎?”
李明遠眼睛一亮,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看我迷糊得,哈哈哈,醉了醉了。”
他想着也是,反正之前送書也是,只要瑩瑩死皮賴臉地要送,蘇正也拿她沒有法子。
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舉杯相碰。
臨近子時,一輛馬車才離開李家別院,向大河下村駛去。
第二日清晨,整個大河下村還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
蘇正就被公雞打鳴聲從睡夢中喚醒。
窗外,天色已經麻麻亮。
“嘶……”
蘇正剛一動,便倒吸一口涼氣。
全身的酸痛,尤其是大腿和肩膀,像是被重錘狠狠砸過一般。
他咬着牙,強忍着身體的不適堅持下地。
他決定先打一套五禽戲,活動活動身體,待會兒還要去挑水回來,這個樣子可是不行的。
這套五禽戲是吳先生教的,吳先生學識淵博,不僅精通詩書,還深諳養生之道。
只是農家人平日裏勞作不斷,本身就不缺鍛煉的機會,村裏很少有人會在意這套五禽戲。
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一套五禽戲就打完。
蘇正已經微微出汗,原本僵硬的身體也沒有那麼緊繃,疼痛也緩解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