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潮水正好。爺爺那艘刷着藍漆、略顯陳舊的小木船，“突突突”地載着祖孫倆，駛離了望海鎮喧鬧的碼頭，朝着熟悉的近海漁場開去。海風不大，帶着初夏的暖意，吹得人懶洋洋的。張峻坐在船頭，看着爺爺熟練地掌舵，布滿皺紋的手穩得像礁石。船尾拖着的柴油機冒着淡淡的青煙，是這寧靜海面上唯一的喧囂。
“爺，今天撒哪片？” 張峻扯着嗓子問，蓋過發動機的噪音。
爺爺抬手指了指前方一片水色略深的海域，言簡意賅：“老地方，流好。”
開了很久，船速慢了下來，爺爺示意張峻準備。張峻站起身，活動了下筋骨，走到船舷邊。爺爺從船艙裏拖出一捆整理好的流刺網，一頭遞給張峻，自己則拿着另一頭。
“看準了，聽我口令！” 爺爺聲音沉穩。
“好嘞！” 張峻深吸一口氣，集中精神。隨着爺爺一聲“放！”，祖孫倆默契配合，手臂用力，將長長的、帶着鹹溼海腥味的漁網，如同展開一幅巨大的灰色畫卷，平穩地撒入波光粼粼的海水中。鉛墜帶着網迅速下沉，橙色的浮標串成一線，在海面上起起伏伏，標記着漁網的蹤跡。
“好了！” 爺爺滿意地點點頭，調轉船頭，讓船順着海流慢慢漂着，等待收獲的時刻。他拿出旱煙袋，裝上煙絲，“吧嗒吧嗒”地抽起來，煙霧很快被海風吹散。張峻也靠在船舷邊，眯着眼享受這難得的清閒，看着遠處海天相接的地方，幾只海鷗在盤旋。
等待的時間總是顯得漫長。約莫一個多小時後，爺爺掐滅了煙，站起身：“起網！”
張峻立刻來了精神，和爺爺一起，抓住連接浮標的繩索，開始用力往上拉。掛在一個柴油機帶動的轉軸上，柴油機也重新“突突”地低吼起來，提供助力。網很沉，勒得手掌生疼，但能感覺到裏面沉甸甸的收獲，這讓拉網的辛苦都帶上了一絲期待。
網一點點被拖出水面，海水順着網眼譁啦啦地流下。果然，網裏纏着不少魚！銀亮的海鱸魚、肥美的黑鯛、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雜魚，在網裏噼裏啪啦地掙扎蹦跳，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喲！今天收成不錯！” 爺爺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手上的動作也快了幾分。
張峻也幹得起勁，幫着把魚從網上小心地解下來，扔進船艙的活水艙裏。就在網快收完，祖孫倆都以爲大功告成時，張峻的手在網底摸到了一個硬邦邦、沉甸甸、還帶着粘膩感的東西。
“咦？爺，這網底掛了個啥？石頭？” 張峻使勁往外拽，感覺那東西分量不輕，還滑溜溜的。
爺爺也湊過來幫忙，兩人合力，才把那團被海草和網線纏得嚴嚴實實的玩意兒拖上了甲板。
東西一落地，發出一聲悶響。灰白色，表面坑坑窪窪，像個超大號、形狀不規則的老樹根，還沾着不少淤泥和海藻，散發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着海腥、泥土和某種奇特陳腐氣味的“怪味”。
“嚯！這麼臭！” 爺爺皺着鼻子，用腳嫌棄地撥弄了一下，“咋這麼輕？不像石頭。” 他彎腰撿起一塊小木片，戳了戳那玩意兒，感覺有點軟，還有點蠟質感。
張峻也湊近了看，那股味道確實有點沖鼻子。但當他看到那灰白色蠟塊般的質地，再結合那奇特的、難以言喻的氣味，一個塵封已久的、屬於“上一世”的模糊知識碎片猛地蹦了出來！龍涎香？！
他心裏“咯噔”一下，心髒差點跳出嗓子眼！這玩意兒……好像是抹香鯨的排泄物……值老鼻子錢了！2000年這會兒，信息還不發達，漁民不認識很正常，但這東西在藥材市場和香料市場絕對是稀罕貨！這特麼重生帶來的幸運屬性真的是不講道理啊..
他強壓住內心的狂喜，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點，甚至還帶着點嫌棄：“爺，這玩意兒……看着是挺惡心哈，聞着也怪。不過……我好像在城裏圖書館的舊雜志上見過圖片，說海裏有時候能撈到這種……嗯……‘海裏的寶貝’，叫啥……龍涎香？據說老值錢了？”
“龍涎香？” 爺爺一臉狐疑，又用腳踢了踢那“臭石頭”，別看老爺子一生都生活在海邊，也知道龍涎香這玩意，還真就是第一次見到實物。“勞資我這一輩子還是真第一次見到…聽說很貴？不就是抹香鯨的…那啥？” 爺爺顯然也聽說過一點抹香鯨的傳聞，表情更加一言難盡，“城裏人真是……啥臭的都當香？”
“哎呀，爺，管它是啥呢！反正網都拖上來了，也不占多少地方，帶回去唄！” 張峻趕緊“勸寶”，語氣帶着點哄小孩似的慫恿，“這玩意可值錢了！賺了錢我給您換個好點的船！遊釣艇怎麼樣？還可以帶着客人出海釣魚！”
爺爺看看張峻那看似隨意實則有點急切的眼神，又看看甲板上那塊散發着“獨特魅力”的灰白疙瘩，最終還是拗不過孫子。他嫌棄地找了塊破漁網布，把那“寶貝”草草裹了幾圈，塞到了船艙最角落，離活魚艙遠遠的，嘴裏還嘟囔着：“行行行，帶回去！臭死了！賣了錢你留着娶媳婦！”
張峻心裏樂開了花，臉上還得繃着，連連點頭：“哎！娶媳婦還早呢，有錢了必須第一時間孝敬我爺爺！”看來今天這趟海出得，真是“小幸運”爆棚了！他偷偷瞄了一眼那破漁網布包裹的“寶貝”，感覺那“怪味”似乎都變得……有點“芬芳”了？嗯，一定是心理作用！
柴油機重新歡快地“突突”起來，小船載着滿艙的魚獲和角落裏一塊價值連城的“臭石頭”，還有爺爺持續的嫌棄嘟囔和張峻情不自禁的笑容，朝着炊煙嫋嫋的望海鎮返航。“爺爺，晚上我去鐵柱家吃。我想幫幫他..”
老爺子一邊開船一邊點頭，知道孫子和鐵柱的淵源..孫子知恩圖報就是個好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