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的出現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漣漪很快便擴散開來，只是這漣漪對凌雲而言，並非好事。
不知是誰將丹堂那位清冷師姐曾駐足丙字柒號田並與凌雲交談的消息傳了出去，雖只是只言片語，卻足以在枯燥的靈田區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
尤其是傳到張管事耳中時，味道就全變了。
“那新來的小子？居然能和丹堂的師姐說上話？”張管事三角眼裏閃爍着驚疑不定的光。他這種人，最擅長的便是察言觀色和揣測上意。丹堂弟子地位超然，遠非他一個雜役管事能比。那叫凌雲的小子，莫非有什麼背景？或者走了什麼狗屎運，被師姐看中了哪點？
但他仔細回想凌雲平日那沉默寡言、只會埋頭苦幹的樣子，以及那身破舊的雜役服，又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真有背景，怎麼會來當最苦的靈田雜役？
“定是那小子不知怎麼沖撞了師姐！或是師姐心情好，隨口問了一句！”張管事很快得出了自以爲是的結論，並且越想越覺得可能。想到自己之前每日克扣凌雲的靈石，心裏竟生出一絲後怕和惱怒——若是這小子真去亂說些什麼……
這種情緒很快轉化爲了更深的惡意。
“得讓他知道知道規矩！認清自己的身份！”
於是，凌雲的苦日子陡然加劇。
“凌雲！丙字柒號田的灌溉水量增加五擔！每日二十五擔！”張管事背着手來到田邊，冷着臉宣布。
“還有，肥膏的份例減半！宗門資源緊張，你們這些雜役要懂得節省！”
“那邊的雜草怎麼還沒清幹淨？手腳這麼慢，今天幹不完不許吃飯！”
任務量憑空增加，資源反而減少。刁難變得毫不掩飾。
凌雲直起腰，看着張管事那副嘴臉，心中一片冰寒。他瞬間就明白了緣由。小人物的嫉妒和恐懼，總能以最醜陋的方式表現出來。
他沒有爭辯，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沉默地拿起水桶，走向山腰的水源地。
二十五擔水。這意味着他需要在天黑後很久才能完成基本的挑水任務，修煉和休息的時間將被極度壓縮。肥膏減半，本就貧瘠的土地將更加缺乏養分。
胸口舊傷因爲過度勞累再次開始隱隱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灼熱感。手臂酸麻得幾乎抬不起來，手上的水泡破了又起，最後磨成了一層薄繭。
但他依舊咬着牙，一擔又一擔。
他將這極限的勞役當成了對意志和身體的淬煉。優化後的《引氣訣》運轉到極致，瘋狂汲取着空氣中稀薄的靈氣，修復身體，對抗疲勞。每一次到達極限後，那絲氣感反而會變得更加凝實一分。
然而，身體的透支是實實在在的。
幾天下來，他明顯瘦削了一圈，臉色更加蒼白，只有那雙眼睛，依舊沉靜如深潭，深處燃燒着不滅的火焰。
更現實的問題是——靈石。
雜役每月兩塊下品靈石的基礎份例，因爲張管事每日“任務未完成”的扣罰，到他手裏時，只剩下可憐巴巴的幾塊碎靈（一塊下品靈石可兌換一百碎靈）。
這點靈氣，對於修煉而言，簡直是杯水車薪。沒有靈石輔助，僅靠吸收天地靈氣，他的修煉速度慢得令人絕望。
必須想辦法獲得更多靈石！
完成宗門任務？雜役身份低微，很難接到有油水的任務，而且他根本沒有時間。
出售物品？他身無長物。
煉丹？一無丹爐，二無材料，三無場地，更怕暴露引來禍端。
似乎只剩下一條路——將這片靈田種得更好，超出考核標準，或許能獲得一點點微薄的獎勵。
但這需要時間，也需要資源投入。他的漚肥實驗還需要至少半個月才能見分曉。
夜深人靜，同屋的其他雜役早已鼾聲如雷。凌雲盤坐在冰冷的床鋪上，握着那幾塊幾乎感受不到靈氣的碎靈，眉頭緊鎖。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悟性再高，沒有最基本的啓動資源，一切都寸步難行。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壓抑的咳嗽聲，以及沉重的腳步聲。
一個高大的黑影摸索着走進來，盡量不驚動他人，在凌雲對面的鋪位坐下。是石猛。他也被分配到了這片雜役居住區。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凌雲看到石猛臉色不太好，一只手還捂着腹部，似乎受了暗傷。
石猛也看到了尚未睡去的凌雲，以及他手中那幾塊可憐的碎靈。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壓低聲音道：“嘿，是你啊。咋還沒睡？也被那幫混蛋管事折騰得夠嗆？”
凌雲點了點頭，沒多說。
石猛似乎是個藏不住話的，自顧自地低聲罵道：“媽的，礦洞那幫孫子，仗着修爲高一點，搶老子的礦石…還動了手…呸！”
凌雲目光微動。雜役之間的爭鬥，同樣殘酷。
石猛喘了口氣，從懷裏小心地摸出一個小布袋，倒出兩塊完整的下品靈石和幾十塊碎靈，比凌雲富裕不少，但顯然也遠不夠修煉之用。他苦惱地撓着頭：“這點靈石，夠幹啥…買顆最差的療傷藥都不夠…”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麼，看向凌雲：“哎，我看你田裏那些草…長得好像還行？你小子有點門道啊？”
凌雲心中一動，一個模糊的想法開始浮現。
他沒有回答石猛關於靈田的問題，反而低聲問道：“猛哥，你說…如果有一種方法，能讓靈田的收成稍微多一點…這消息，值不值錢？”
石猛愣了一下，銅鈴大的眼睛眨了眨：“讓收成多一點？當然值錢！那些管着好田的外門弟子，誰不想多點收成好多換點靈石？哪怕只多一成，也了不得！怎麼，你有辦法？”
“或許…有一點不成熟的想法。”凌雲目光閃爍，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但需要有人幫忙驗證，也需要一個…合適的買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