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熟悉的魔氣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楚懷殤和殷雲岫的心頭激起千層巨浪。二人剛剛觸及那化解千年恩怨的希望,轉瞬之間,舊日的夢魘便已兵臨城下。
“我們必須阻止他們!”殷雲岫的聲音帶着一絲急切與決絕,她深知九黎餘孽對這片女媧遺跡的覬|覦,一旦讓他們踏入此地,女媧娘娘留下的這份希望,便可能徹底斷絕。
楚懷殤緊握軒轅劍,金色的劍身嗡鳴,與他的心跳共振。他目光堅定地望向遺跡入口的方向,正欲與殷雲岫並肩迎敵,那由靈氣凝聚而成的九尾巨獸卻再次發聲,聲音如洪鍾大呂,在空曠的遺跡中回蕩。
“莫急,強攻非上策。九黎餘衆受魔氣感召而來亦可因魔氣而退。”巨獸巨大的頭顱微微晃動,威嚴的目光落在了殷雲岫身上,“你身懷定魂珠,可定神魂,穩魔心。莫再刻意壓制,與此子合力,手持軒轅劍,默念定魂之訣,引一絲魔魂真意。或可不戰而屈人之兵。”
殷雲岫聞言,心中一動。她下意識地撫上胸口,那枚由藍衣道人所贈的定魂珠,正散發着溫潤而平和的氣息,時刻安撫着她體內蠢蠢欲動的蚩尤魔魂。她看向楚懷殤,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主動釋放魔魂,無異於與虎謀皮,稍有不慎,便可能萬劫不復。
楚懷殤卻對她報以一個信任的眼神,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掌心傳來堅定而溫暖的力量。“雲岫,我們信它。”
殷雲岫的心瞬間安定下來。她點了點頭,與楚懷殤並肩而立。楚懷殤一手緊握軒轅劍,另一手與殷雲岫十指相扣。殷雲岫則將定魂珠握於掌心,閉上雙眼,口中默念起古老而晦澀的定魂之訣。
隨着咒語聲起,定魂珠發出柔和的白光,將殷雲岫籠罩其中。她不再刻意壓制體內的蚩尤魔魂,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導着它。一股微弱卻無比純粹的魔氣,自她身上緩緩溢出。這股魔氣不再是狂躁與毀滅,而是帶着一種源自遠古洪荒的蒼涼與威嚴,仿佛是九黎之主跨越千年的意志蘇醒。
“轟隆!”
就在此時遺跡的入口石門被一股強大的外力猛然轟開。數十名九黎餘孽如同潮水般涌入,他們面目猙獰,周身魔氣翻騰,眼中充滿了對力量的貪婪與狂熱。然而,當他們踏入遺跡,感受到那股純粹的魔魂真意時,所有人都如遭雷擊,瞬間僵立在原地。
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匯聚在殷雲岫身上。那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敬畏與臣服,讓他們無法抑制地顫抖。他們仿佛看到了傳說中九黎一族的先祖,看到了他們至高無上的主宰。
“撲通!撲通!”
爲首的幾名九黎長老率先跪倒在地,其餘的九黎餘孽也紛紛效仿,黑壓壓地跪了一片,眼中再無之前的凶戾,只剩下狂熱的崇拜。
殷雲岫緩緩睜開雙眼,她看着眼前跪伏的九黎餘衆,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她大着膽子,聲音清冷而威嚴,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身負尋求爾等與女媧一族共存之道,你們先退下。”
那聲音仿佛帶着某種魔力,九黎餘衆竟無一人敢於違抗。他們恭敬地叩首,然後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出女媧遺跡,消失在入口的黑暗之中。一場即將爆發的血戰,竟在無聲無息間被化解。
風波平息,楚懷殤與殷雲岫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奇與慶幸。兩人再次將心神沉浸於那卷女媧竹簡之中。竹簡上的符文在他們腦海中化作浩瀚的信息流,將一段被塵封了千年的往事,緩緩揭開。
原來女媧娘娘當初施展“移天換嶽”之法,雖爲女媧一族帶來了光明與生機,卻也深知此舉對生於混沌的九黎一族實屬不公。她心懷慈悲,不願見兩族紛爭,遂在隱世之前,留下了這“兩儀共生之法”。此法需女媧與九黎兩族各出一位族人,共同執掌軒轅劍,於人界與地界兩處,各訂立一座陣眼。陣眼一旦激活,便可構建“黃泉天軌”,使兩界靈氣互通,九黎族人將不再畏懼日光,人族亦可自由出入地界而不受幽冥之氣侵蝕。
然而,兩族連年征戰,早已血海深仇,握手言和共立陣眼,無異於癡人說夢。後來軒轅皇帝得知此法,卻因對九黎一族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更不願女媧一族後人承擔風險,便在女媧遺跡設下禁制。除非女媧與九黎兩族的後人,能夠摒棄前嫌,共同持有軒轅劍來到此地,方能破除禁制,尋得此術。卻不料陰差陽錯之間,竟由身負軒轅帝魂的楚懷殤與承載蚩尤魔魂的殷雲岫,共同開啓了這塵封千年的秘密。
獲悉竹簡中的奧秘後,兩人心中皆是感慨萬千。爲了休養生息,也爲了仔細研習竹簡中的秘法,他們離開了女媧遺跡,在附近的一座小城中尋了一家客棧住下。
幾日來楚懷殤與殷雲岫一同修煉竹簡內的秘法。在楚懷殤軒轅劍正氣的加持下,殷雲岫對體內蚩尤魔魂的掌控力與日俱增,已能自由收放少量魔氣而不至失控。兩人朝夕相處,歷經生死,情誼早已超越尋常。
是夜,月華如水,透過窗櫺灑在靜謐的客房內。兩人並肩坐在窗前,看着天邊皎潔的明月,心中皆是一片寧靜。楚懷殤轉頭看向殷雲岫月光下她的側臉柔美而堅毅,眼中仿佛蘊藏着星辰大海。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而真摯:“雲岫,此生能遇你,是我楚懷殤最大的幸事。待此事了結,我定不負前約,娶你爲妻。”
殷雲岫眼眶一熱,她回握住楚懷殤的手,眼中淚光閃爍,卻帶着幸福的笑意:“楚大哥,能與你相伴,雲岫亦無所求。”
兩人深情對望,無需更多言語,便已心意相通。楚懷殤緩緩湊近,在殷雲岫的額上,印下了一個溫柔而鄭重的吻。那一刻仿佛天地間只剩下彼此。他們立下三生之約,此情不渝,生死相隨。
轉天清晨,兩人方從修煉的定境中醒來便聽得房門被人輕輕叩響。二人相視一眼,慌忙收拾了一下略顯曖昧的“殘局”,這才前去開門。
門外站立的竟是那位曾多次解圍,卻也曾險些一劍斬殺殷雲岫的藍衣道人。楚懷殤心中一凜,雖以禮相待,但對方曾對自己愛妻痛下殺手,心中多少存有芥蒂。
“晚輩楚懷殤,見過前輩。”
藍衣道人卻擺了擺手,臉上帶着一絲歉意:“不必多禮。今日前來是爲向二位致歉。”他坦然道,“當日在逸飛門,眼看蚩尤魔魂即將破體而出,情急之下,只能出此下策,望二位海涵。”
聽他如此解釋,楚懷殤和殷雲岫心中的芥蒂也消散了大半,畢竟若非他出手,後果不堪設想。兩人皆表示理解。
藍衣道人這才微微一笑,自我介紹道:“貧道尚胤,世人皆稱我爲劍聖。前身爲天庭二品參將,因生性孤傲魯莽,闖下禍事,被貶至人間,監督軒轅劍歷代封劍之任。”
劍聖!楚懷殤和殷雲岫心中皆是一驚。
尚胤嘆了口氣,繼續道:“卻不料你自取劍後,便闖下一路的大麻煩。若不是我暗中替你們掃清了不少障礙,你們哪有這麼容易尋得女媧遺跡。只是天庭亦有規矩,我這等轉世之人,只能輔佐世人推動事態,不得隨意涉世,修改命運定數。”
他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眼下你二人之事,我已推算獲知。女媧娘娘所留的‘黃泉天軌之術’,確是化解兩族矛盾的唯一出路。但此法需先前往地界中心赤鳶之海設立陣眼,再前往人界泰山之巔陽熠峰設立陣眼,最後方能激活。”
“地界?”楚懷殤皺眉,“晚輩凡體肉身,如何能抵擋地界幽冥之氣的侵蝕?”
尚胤點了點頭,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殷雲岫姑娘身負蚩尤魔魂,自然不懼幽冥之氣。但你卻不行。”他看着楚懷殤,神情變得無比嚴肅,“爲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那便是施展‘離魂引逆’之法。”
“此法需抽離你的三分之一神識,再將蚩尤魔魂的一部分神識注入你體內。如此一來你便可不懼幽冥之氣。”尚胤沉聲道,“但這樣做的代價是,你將不再是一個純粹的女媧一族後人,而是半人半魔。你,可願意接受?”
楚懷殤聞言,沒有絲毫猶豫,反而欣然一笑:“我愛妻雲岫,如今便是九黎一族。我若能帶着一半女媧血統一半九黎血統,與她共歷生死,又有何妨?”
尚胤看着楚懷殤那坦然無畏的眼神,不禁長嘆一聲,眼中充滿了贊許與一絲憐憫:“軒轅劍選的主人果然不會錯。你二人一心爲救天下兩族黎明蒼生,卻不知人間凡夫俗子世俗眼光。待你二人事成之後,如何存立於世間,恐怕……哎,不提也罷。”
他站起身,神情肅穆:“既然你們二人心意已決,我便代兩族,對你二人表示最高的敬意!事不宜遲,我便向殤兄施展這‘離魂引逆’之法了……”
尚胤雙指並攏,點向楚懷殤的眉心,一股玄奧而磅礴的力量,瞬間將他籠罩。一場關乎魂魄與血脈的蛻變,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