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筆試面試總成績張榜那天，林楓的名字高懸榜首。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整個系。
那個平時在班裏不算特別起眼，甚至有點沉默的林楓，居然不聲不響地拿了個第一？
宿舍樓裏頓時熱鬧起來，恭喜的、打聽經驗的、半開玩笑要他請客的，絡繹不絕。
“我靠！林楓！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啊！”王胖子比自己考上了還激動，摟着林楓的脖子，“快說說，是不是家裏給找關系了？還是面試的時候給考官灌了什麼迷魂湯？”
林楓費力地把他的胳膊掰開，笑了笑：“運氣好，題目正好撞我槍口上了。”
“你這運氣也太逆天了！”王胖子嘖嘖稱奇，“這下好了，辦公廳、組織部、還有幾個部委的辦公廳都來要人了吧？你小子肯定挑花眼了！請客，必須請客！”
接下來的幾天，確實如王胖子所說，林楓陸續收到了幾個部門的初步意向通知。
有聽起來清閒體面的文化部門，也有當時比較熱門的、與外資打交道的商貿機構，甚至還有一個權力不小的實權部門。
宿舍夜談的話題，也徹底變成了“畢業去向大討論”。
“要我說，就去那個商貿部，聽說經常能出國，福利也好！”一個室友一邊泡着腳一邊說。
“清閒點不好嗎？文化部門多適合養老，壓力小。”另一個表示反對。
“林楓，你怎麼想？你這成績，基本上可以隨便挑了吧？”話題最終又引回了林楓身上。
林楓正靠在床頭，就着昏暗的台燈翻閱一本從圖書館借來的、關於我國五年計劃沿革的資料匯編，聞言抬起頭，昏黃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我可能……去計委。”
“計委？”王胖子差點從床上蹦起來，“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哥們，你沒發燒吧？那地方聽着就頭大，天天跟宏觀數據、項目審批打交道，聽說忙得要死，壓力巨大！哪有去辦公廳給領導寫寫材料，或者去涉外部門風光？”
其他室友也紛紛表示不解。
在九十年代末的大學生眼中，計委雖然權力大，但無疑是條艱苦又需要極度謹慎的道路，遠不如一些“實惠”或“清貴”的部門有吸引力。
林楓合上書，語氣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篤定：“我知道。但我覺得，那裏能更清楚地看到國家經濟的脈絡，能接觸到最核心的規劃制定。我想去那裏看看。”
他沒法解釋，他選擇的不是一份清閒或風光的工作，而是一個能讓他站在時代潮頭、將前世記憶與今生實踐相結合的最佳觀測點和發力點。
計委（未來的發改委），正是制定和執行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戰略、進行總量平衡、指導經濟體制改革的核心部門。
在這裏，他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自己的“先知”，參與到即將到來的波瀾壯闊的改革與發展中去。
幾天後，在最終的崗位選擇意向表上，林楓在“第一志願”一欄，清晰地寫下了“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並具體到了“發展規劃司”或“國民經濟綜合司”這類核心業務司局。
這份意向表被匯總上去，送到了相關部門。
在某間辦公室裏，那位在面試時對林楓留下深刻印象的計委鄭領導，翻看着送來的優秀人選名單。
當看到林楓的名字後面，赫然跟着“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的選擇時，他花白的眉毛微微挑動了一下，手指在那個名字上輕輕敲了敲，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欣賞。
“果然是個有想法的年輕人。”他低聲自語，對旁邊的秘書吩咐了一句，“這個林楓的材料，到時候單獨拿給我看看。”
選擇的消息最終確認下來。當林楓拿到那份蓋着紅印的、前往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報到的派遣通知時，王胖子等人雖然依舊不解，但還是送上了祝福。
“行吧，楓子，以後國家經濟怎麼發展，就看你規劃了！到時候別忘了拉兄弟一把！”
“就是，以後我們能不能發財，可指望你林大規劃師了！”
林楓笑着應付着室友們的調侃，將那份薄薄卻重若千鈞的通知書小心地收好。
離校前的夜晚，宿舍裏彌漫着淡淡的離愁別緒和對未來的迷茫憧憬。
大家把能賣的書和雜物都處理了，空蕩蕩的宿舍更顯凌亂。
幾個人湊錢買了些啤酒和花生米，在熄燈後點着蠟燭，進行最後一次“臥談會”。
聊着暗戀的女生，聊着未來的打算，聊着對北京的想象。
林楓喝着微苦的啤酒，聽着耳邊年輕而真摯的喧鬧，感受着這個時代特有的、混雜着希望與不安的畢業氛圍。
他知道，大學的篇章即將翻過。前面等待他的，是更加復雜、也更具挑戰的舞台。
他的選擇，在很多人看來或許難以理解，但這是他布局未來的關鍵一步棋。
他舉起酒瓶，對着搖曳的燭光，也對着這個即將被他親身經歷並嚐試去影響的偉大時代，默默地在心中碰了一下。
一切，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