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殿。
御書房。
書桌後坐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看年紀約莫十一二歲，
只見她頭戴着冕旒，頭頂兩側長着一對細小可愛的龍角，
小臉滿是認真之色，小手緊握着狼毫筆翻閱着文書，
時不時落筆行文，好像是在認真批改奏折。
但她旁邊的一位青衣女官卻是看的真切，
小女帝實際落筆的地方是奏折文書旁邊的一冊空白書冊，
她那哪裏是改奏折，分明是跟着長公主殿下的答案在抄筆記。
忽然殿外有腳步聲傳來，隱約有宮女行禮的聲音，
小女帝楚靈淼抬眸往外探頭看去，一陣喜色，
“是皇姐回來了！”
說着就要起身飛奔出去，結果從椅子上起來的時候絆了一下腳丫，低頭看見了自己的書冊筆記，
大眼睛又閃過幾分慌亂，連忙把那筆記抱在懷裏想藏起來。
但又看見楚南梔已經從門外走了進來，
連忙把筆記塞到旁邊女官的懷裏，
小聲道，
“青瑤姐姐，你幫朕藏一下。”
“.....”
青瑤只好無奈將那筆記書冊收在袖擺中，轉身行禮。
“參見殿下。”
“皇姐。”
楚南梔步履款款已經到了近前，眉眼帶着柔和笑意。
“今晚我不在，陛下有好好自己鑽研修習嗎？”
“有的，不信皇姐問青瑤姐姐。”
“是嘛。”
楚南梔和女官青瑤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笑意和無奈。
“當然了。”
“那我明天若是考你字詞，你可不要又露怯喊青瑤幫你。”
“...才不會！”
小女帝又忙着岔開話題，拉着楚南梔的手問道，
“皇姐今夜這麼晚了還不歇息，平日裏國事就已經夠累了，還是要早些安歇才是。”
“待會就歇，我方才回宮，就來看看你。”
楚南梔施施然坐在了御書房書桌的主位，柔荑輕按眉心養神，
“欸，皇姐出宮了？”小女帝偏頭問道。
楚南梔正想回答，
卻聽小女帝繼續問着，
“可是因爲今日首輔家那位小表姐成親？皇姐去慶賀了？”
“....”
當朝首輔楚明彥是小女帝和長公主的皇叔，首輔之女當然算是小女帝的小表姐。
楚南梔神色有幾分不自然，含笑道，
“陛下倒是記得清楚，本宮都記不大清了，原來今日是...那位妹妹的婚宴呢。”
“欸？皇姐不記得嗎？可我記得皇姐前幾天還和我一起擬了份御旨，還把那口墨龍刀當賀禮賜給那個..那個誰來着?”
小姑娘微微仰臉思索着，
一旁知道些許內情的青瑤看着頭冒黑線的長公主殿下，已經在給小女帝捏把汗了。
陛下你就別想了。
“啊！朕想起來了，叫顧庭，按輩分，朕都應該叫他姐夫呢。”
“皇姐你說是不是？”
“....”
楚南梔笑顏和善，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是。”
“嗯？皇姐你晚上話好少欸，是太累了嗎？可是今天不是朝堂休沐嗎？”
青瑤已經額頭冒汗了，
陛下你就別再說了，
難道殿下還能和你說，
因爲今日成婚的人就是她，所以她才累的嗎？
青瑤是不敢再聽了，
連忙說要爲長公主殿下準備沐浴的熱水，急忙退了出去。
她前腳踏出不遠，
果然就聽殿內傳來了小女帝的哀嚎，
“抄養心經一百遍？皇姐你饒了我吧！”
兩姐妹打鬧了一番過後，
楚南梔坐在位置上閉目養神，小女帝幫她揉着太陽穴。
她正想着明天要怎麼折騰玩弄..她那位‘好夫君’，
卻聽身後小女帝小聲問道，
“皇姐，你身上怎麼有股我沒聞過的味道呀？”
小女帝還在用小鼻子輕輕嗅了嗅她身上的衣服。
楚南梔嬌容一滯，輕咳了一聲，
“大概是你的錯覺吧。”
楚南梔微微擰眉，
明明她現在穿着的不是今日大婚的那件鳳冠霞帔，
而是宮中穿着的輕紗素裳的淡白鳳袍，
按理說，應該不會有那壞東西的味道才是的..
而且他們今晚又..又沒有做什麼逾越的事，
她怎麼會沾上他的氣息呢？
正想着，楚南梔思緒忽然閃過幾幕畫面，
是她湊近他身側，故意撩撥他的畫面。
莫不是那時候？
卻聽小女帝說道，
“嗯...好像是不一樣的胭脂味道誒，皇姐換了新脂粉嗎？還有一點點燭香的味道，皇姐是去給父皇點香了嗎？”
“....”
“方才是去點了。”
楚南梔面不改色的撒着謊，暗自鬆了口氣。
或許是拜堂的時候沾了喜燭喜香的味道？
她捏了捏小女帝的臉，
“好了，也該歇了，皇姐明天再來檢查你抄錄的養心經。”
“哦...”
小女帝小臉聽到作業就有些不情願了。
楚南梔也習慣她這小性子了，安撫了幾句後，轉身便離去。
她離開後，小女帝卻露出了幾分困惑的神色，
“皇姐有沒有換脂粉我還能聞不出來嗎？”
“而且不就是身上多了其他味道，爲什麼皇姐剛才要撒謊騙我..”
她忽然睜大了眼睛，
“難道是..外面男人的？”
...
宮闈大道上，車輦緩緩行駛着。
楚南梔撥開窗簾布，托腮望着外面的夜色，神色若有所思。
一旁女官青瑤低聲道，
“殿下今日可還..順利？”
楚南梔嬌容不帶感情，
“沒什麼順利不順利的，本就是權當消遣玩鬧罷了。”
“那..那人如何？”
楚南梔聞言眸光一凝，微帶賭氣，啐了聲，
“僞君子...”
另一位在前頭駕着車輦的女官青音有些憋不住話，忍不住說道，
“殿下，那人不過一個七品小官的庶出，還眼盲病弱，到底哪裏值得您下嫁..”
楚南梔聞言眸光一冷，
青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青瑤趕緊圓場，
“青音你在胡說什麼，今日成婚的是首輔家的千金閨秀，關我們家殿下什麼事？你莫要胡言亂語。”
“是..是奴婢口無遮攔，還請殿下責罰。”
楚南梔偏開眸，依舊望着窗外月色，
除了風聲呼嘯，便只剩下車輦行駛的聲音，
青音兩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卻聽楚南梔說道，
“他是眼盲病弱，庶出寒身，但也待上不卑，待下不辱，還算..君子。”
“....”
不是您先罵他僞君子的嗎？
然而這話兩人都不敢說。
青音連忙告罪，“殿下說的是，是奴婢妄加揣測了。”
“好了，回宮吧。”
“是..”
“那殿下....今晚可要去浴池沐浴？還是像前幾日那般，將浴池封起來？”
楚南梔咬了咬下唇，輕聲，
“去浴池。”
簾布落下，月色被遮擋。
....
浴池中，霧氣騰騰。
楚南梔靠着沿壁閉目養神，只露出雪白的香肩。
她兩位心腹女官是爲數不多知道內情的人，但知道的其實也不算多。
至少她們都無法理解爲什麼楚南梔會下嫁給顧庭。
然而對於楚南梔來說，
首輔家的千金大小姐這一身份，
本來就是早些年爲了私下出行和辦事，所以讓首輔，也就是楚南梔的皇叔幫忙弄出來的假身份，
樣貌醜陋，深閨遮臉不見人的謠言自然也是爲了防外頭的蒼蠅，
嫁也就嫁了。
但是顧庭這廝，她是打定心思要陪他玩玩的，
這登徒子細作冒犯了她，
什麼..什麼都給他看去了，吃幹抹淨，
口口聲聲說什麼來日方長，結果..
居然還敢堂而皇之若無其事一般留在洛京，卻也不願再來見她...
那她，可不會那麼簡單就放過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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