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寢殿內的死寂如同凝固的油脂,沉甸甸地壓在林楓(李琰)的胸口。王總管離去時留下的冰冷氣息和那句“祖傳護衛”帶來的不安預感,像毒藤一樣纏繞着他的意識。太醫的警告——“情動傷身,親近索命”——如同無形的枷鎖,將他牢牢釘在這張華麗而冰冷的囚床上。

他只能躺着,像個真正的廢人。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用力過猛就會扯斷那脆弱的心弦。時間在濃重的藥味和熏香中緩慢流淌,每一刻都像是在滾燙的油鍋裏煎熬。現代散打冠軍的靈魂在咆哮,在掙扎,卻連控制這具軀殼翻個身都做不到。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涌上來,幾乎要將他徹底淹沒。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中,殿外隱約傳來了腳步聲。不同於王總管那刻意放輕卻帶着威壓的步伐,也不同於小宮女細碎慌張的足音。這腳步聲整齊、輕盈,卻又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銳利感?像是一排薄而堅韌的刀片,貼着光滑的地面快速劃過。

林楓的心猛地一緊。來了!是王總管說的“祖傳護衛”?

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連胸腔裏那顆脆弱心髒的跳動都似乎停滯了一瞬。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剽悍、沉默、渾身散發着鐵血氣息的古代版特種部隊形象——肌肉虯結的壯漢,眼神銳利如鷹,背負長刀,沉默如磐石。如果有這樣一群猛男護衛在側,至少在這吃人的宮廷裏,安全系數能直線上升吧?一絲微弱的、被壓抑許久的求生本能,如同在絕望深淵裏搖曳的燭火,重新被點燃。

他艱難地側過頭,目光死死盯住那扇緊閉的、沉重的雕花殿門。

腳步聲在門外停下。接着,是王總管那辨識度極高的、帶着一絲疲憊和刻板威嚴的嗓音響起,不高,卻清晰地穿透門扉:

“陛下隆恩,體恤九皇子李琰,體弱需人護持周全。今特旨,將‘祖上傳下之青衣衛隊’,全數移交九皇子聽用!爾等當謹守本分,以命相護,不得有誤!”

話音落下,殿門被無聲地推開。

殿外的光線有些刺眼,林楓下意識地眯了眯眼。逆光中,只能看到一排筆挺的身影無聲地矗立在門檻之外,輪廓纖細。

隨着王總管側身讓開,那排身影整齊劃一地邁步而入。靴底踏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面上,發出輕微的、近乎一致的“嗒”聲,沉穩而利落。

林楓的眼睛終於適應了光線,看清了來人。

嗡——!

不是剽悍猛男!不是沉默鐵衛!

站在他床前,整齊列成兩排的,是十個年輕女子!

十個!

她們穿着統一的制式服飾:剪裁合身的深青色勁裝,衣料看似普通,卻在昏暗殿內隱隱流動着堅韌的光澤。腰束同色寬革帶,勒出纖細卻蘊藏着力量的腰肢。足蹬薄底快靴,幹淨利落。長發皆用青色絲帶高高束起,一絲不亂地垂在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

她們的身材都很好,高挑勻稱,充滿了青春的活力。面容更是……林楓前世見過無數環肥燕瘦,但眼前這十位,氣質卻截然不同。沒有半分柔弱媚態,眉宇間凝聚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英氣,眼神清澈、明亮,如同淬煉過的寒星,銳利得能穿透人心。

然而,當這十雙清亮銳利的眸子,在進入寢殿、目光觸及床上虛弱不堪的李琰時,那眼神瞬間變了!

如同寒冰乍破,春水初融。銳利被一種熾熱到近乎虔誠的仰慕所取代!那目光滾燙、專注、毫無保留,仿佛她們眼中、心中,乃至整個生命存在的意義,都只聚焦於床上這一個人身上!那是混雜着絕對忠誠、深切憐惜、以及……一種純真而濃烈愛慕的復雜光芒!十道目光,如同十支燒紅的烙鐵,瞬間聚焦在李琰身上!

林楓只覺得頭皮瞬間炸開!

前世在擂台上被對手十人圍觀的壓迫感,都不及此刻萬分之一!這十雙眼睛裏的情感太過純粹,太過灼熱!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丟在烈日下的雪人,每一寸皮膚都在那熾熱目光的炙烤下發出哀鳴!

一股無法遏制的燥熱感,比前兩次被小宮女觸碰時更加凶猛、更加狂暴地從靈魂深處轟然爆發!像是一桶滾油被直接潑進了心髒!血液“轟”的一聲沖上頭頂,脆弱的胸腔裏那顆心髒像是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擂中,瘋狂地、失控地撞擊着肋骨,每一次跳動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嗬…嗬……” 林楓的喉嚨像是被燒紅的鐵鉗死死扼住,只擠出破碎的、瀕死的抽氣聲。眼前瞬間蒙上了一層猩紅的血霧,視野裏那十張如花似玉、英氣逼人的臉龐開始扭曲、旋轉。

他猛地用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胸口,指甲隔着薄薄的寢衣深深掐入皮肉,試圖用疼痛壓制那滅頂的窒息感。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上弓起,像一只被丟進沸水裏的蝦米,劇烈地顫抖起來。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衣衫。

完了!

太醫的警告如同喪鍾在腦中瘋狂敲響!

情動!親近!索命閻羅!

他媽的!這十個姑娘,這十道目光,就是十把懸在他頭頂的索命鍘刀!

“殿下!”

“殿下您怎麼了?!”

十聲帶着驚惶、關切、無比心疼的驚呼同時響起,如同鶯啼,清脆悅耳,此刻聽在林楓耳中卻如同地獄的催命符!

站在最前方,一個身量最高、氣質最爲冷冽、眉眼如刀裁般鋒利的女子(青一)反應最快,一步搶上前,伸手就想扶住他劇烈顫抖的肩膀!

“別…別過來!!!”

林楓用盡殘存的最後一絲意志力,從被扼緊的喉嚨裏擠出嘶啞的、帶着極度驚恐的咆哮。他猛地向後縮去,身體重重撞在冰冷的床欄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看向青一伸過來的手,那眼神如同在看一條劇毒的眼鏡王蛇!

青一的手僵在了半空。她身後其餘九位青衣少女也瞬間頓住了腳步。她們臉上那熾熱的仰慕和關切瞬間被錯愕、受傷和深深的不解所取代。殿下…殿下爲什麼這麼怕她們?她們是來保護他的啊!

王總管站在殿門陰影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那張刻板的老臉上,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僵硬,帶着一種洞悉一切的、近乎殘酷的嘲弄。果然如此。陛下這“恩典”,可真是……妙得很。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恢復了那種毫無波瀾的威嚴,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寢殿裏,壓過了李琰痛苦的抽氣聲:

“青衣衛聽令!”

十位少女瞬間收斂所有情緒,身體繃得筆直,目光齊刷刷轉向王總管,恢復了那種銳利的、屬於戰士的肅殺,但那眼底深處,依舊殘留着對床上之人的擔憂。

“自即日起,爾等便是九皇子李琰的貼身護衛!身家性命,皆系於殿下一身!殿下的安危,高於一切!殿下但有差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殿下若有半分差池……” 王總管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刮刀,掃過每一張年輕而堅定的臉龐,“爾等,連同爾等身後親族,皆以謀逆論處,誅九族!”

“誅九族”三個字,如同重錘,砸在每一個少女的心上,也砸在林楓嗡嗡作響的耳邊。她們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肅穆,眼神更加堅毅,齊聲應道,聲音清脆而決絕:

“喏!謹遵總管之命!以命護主,萬死不辭!”

王總管滿意地點點頭,目光最後落在床上蜷縮着、臉色青紫、還在劇烈喘息、眼神充滿驚懼和絕望的李琰身上。

“殿下,” 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人,老奴給您送到了。都是萬裏挑一的好手,忠心無虞。您好生…將息。”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帶着那種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冰冷氣息,無聲無息地退出了寢殿,仿佛從未出現過。沉重的殿門在他身後緩緩合攏,發出沉悶的聲響,隔絕了外界的光線,也徹底隔絕了林楓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

寢殿內,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靜。

濃烈的藥味、熏香,混合着十位青春少女身上淡淡的、如同青草般的凜冽氣息。

林楓(李琰)蜷縮在床角,身體還在因爲恐懼和後怕而微微顫抖,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破碎的雜音,胸口悶痛欲裂。他抬起頭,目光驚恐地掃過面前這十位“萬裏挑一的好手”。

她們依舊站在那裏,身姿挺拔如青竹,眼神恢復了清澈與銳利,但那眼底深處,那毫不掩飾的、純粹而熾熱的仰慕與忠誠,如同十座即將噴發的火山,死死地鎖定着他!

十面埋伏!

這哪裏是護衛?這分明是十座隨時可能將他炸得粉身碎骨的人形炸藥庫!是懸在他頭頂、隨時會落下的十把索命鍘刀!

清心寡欲?遠離情愫?戒絕親近?

林楓看着眼前這十位青春逼人、武力值不明但絕對不低、並且用那種眼神死死盯着他的美少女護衛……

一股比窒息更深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將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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