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比結束後的第二天，沈微被請到了長老堂。
剛踏入那間彌漫着陳年檀香的屋子，她就感受到了幾道銳利的目光落在身上。主位上坐着大長老，兩側是家族的其他幾位核心長老，他們看向她的眼神各異，有審視，有懷疑，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
沈微垂着眼簾，規規矩矩地行禮：“見過各位長老。”
大長老咳嗽一聲，打破了沉默。他手指敲擊着身前的案幾，聲音透着一股威嚴：“沈微，昨日小比，你那一指，用的是什麼法門？”
果然是爲了這個。沈微心中了然，面上卻露出茫然之色：“回大長老，就是家族的基礎指法，沒什麼特別的。”
“胡說！”右側一位精瘦的長老猛地拍了下桌子，“沈浩修煉《引氣訣》五年，根基扎實，你一個煉氣二層，憑什麼一指就破了他的氣防？你必然是偷偷練了什麼旁門左道，甚至……篡改了家族功法！”
這話一出，其他長老的目光頓時變得更加銳利。
《引氣訣》是沈家立足的根本，歷代長老對功法的完整性看得比什麼都重。若是有人敢擅自篡改，那便是動搖家族根基的大罪。
沈微抬起頭，迎着那位長老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說：“李長老言重了。弟子資質愚鈍，連完整的《引氣訣》都記不全，哪有本事篡改？昨日能勝，不過是恰好摸到了堂兄發力時的一絲滯澀，純屬僥幸。”
“僥幸？”大長老冷哼一聲，“一次是僥幸，次次都能找到對手的滯澀處，也是僥幸？”
他站起身，緩步走到沈微面前，渾濁的眼睛裏閃爍着精明的光：“沈微，你老實說，是不是發現了《引氣訣》的什麼……不妥之處？”
沈微的心猛地一緊。大長老果然老奸巨猾，直接點到了關鍵。
她知道，此刻若是承認，等待她的絕不會是獎賞。這些長老只會想辦法榨幹她知道的一切，甚至可能爲了保密而除掉她。而若是死不承認，以這些人的手段，有的是辦法逼供。
略一思忖，沈微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語氣帶着幾分怯懦：“長老不說，我倒沒敢想……只是、只是我練《引氣訣》時，總覺得右肋處不太舒服，所以自己瞎琢磨着換了個氣路，沒想到……”
她故意說得含糊其辭，將“修改功法”說成是“瞎琢磨”，既承認了自己的方法有效，又降低了威脅性。
大長老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最終卻只是緩緩道：“原來如此。看來是你這駁雜靈根，歪打正着找到了一條輔修之路。”
他這話看似是給了個台階，實則是將沈微的能力定性爲“靈根特殊導致的偶然”，抹殺了“修改功法”的可能性。
沈微暗自鬆了口氣，順着他的話頭道：“想來是祖宗庇佑，弟子不敢居功。”
“嗯。”大長老點點頭，語氣緩和了些，“你能突破煉氣二層，也是好事。既然你對《引氣訣》有自己的‘感悟’，就把你琢磨出的氣路寫下來，交給家族存檔吧。”
來了。沈微心中冷笑。繞了這麼大圈子，終究還是想要她的修正之法。
她臉上露出爲難的神色：“長老，弟子那都是些不成體系的瞎想，怕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無妨，”大長老打斷她，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家族自會甄別。這也是爲了你好，若是真有可取之處，家族重重有賞，甚至可以讓你進入藏經閣，挑選一門中階功法。”
藏經閣的中階功法？這誘惑不可謂不大，足以讓任何一個旁系子弟動心。
但沈微很清楚，這不過是誘餌。一旦她交出真正的修正之法，恐怕立刻就會被卸磨殺驢。
她低下頭，做出掙扎的樣子，半晌才“咬牙”道：“既然長老有命，弟子……弟子遵命。只是弟子不善文墨，怕是要幾日時間才能寫好。”
“可以，給你三天時間。”大長老滿意地點點頭，“三天後，送到我這裏來。”
從長老堂出來，沈微後背已經沁出了一層冷汗。
這些老狐狸，果然沒安好心。
回到自己那間簡陋的小院，忠心丫鬟青禾連忙迎上來，一臉擔憂：“小姐，長老們沒爲難你吧？”
青禾是沈微母親留下的丫鬟，也是這家族裏少數真心對她好的人。
沈微搖搖頭，示意她關上門，低聲道：“他們想要我修改後的《引氣訣》。”
青禾臉色一白：“那怎麼辦？小姐的法子要是被他們拿去……”
“拿去吧。”沈微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就怕他們不敢用。”
接下來的三天，沈微果然“閉門造車”，每天都對着紙筆寫寫畫畫。期間，李長老還派人來“探望”過一次，見她確實在埋頭書寫，才放心離去。
第三天傍晚，沈微將謄抄好的功法交給了大長老。
那並非真正的《引氣訣》修正版，而是她故意修改過的另一本家族低階功法《強身訣》。她在裏面埋了個巧妙的陷阱——前七天修煉會感覺力氣大增，仿佛效果顯著，但七天後，就會因爲靈氣在腕脈處淤積，導致手臂酸痛無力，至少要修養半年才能恢復。
這陷阱隱蔽且不會傷及根本，卻足夠讓那些急於求成的人吃個大虧。
大長老接過功法，草草翻看了幾頁，見上面的氣路修改得有理有據，不像作假，便滿意地讓她退下了。
沈微走出長老堂，夜色已經降臨。她抬頭看了眼籠罩在暮色中的沈家大宅，眼中再無留戀。
“青禾，收拾東西，我們今晚就走。”
青禾一愣：“小姐，我們去哪？”
“去外面。”沈微望着遠處連綿的山脈，目光堅定，“這沈家太小，容不下我們，也容不下……能改的規則。”
她知道，交出那本有問題的《強身訣》，最多只能拖延幾日。等長老們發現不對勁，必然會立刻明白她在耍花樣，到時候，等待她的就是無休止的追殺。
必須在那之前離開。
深夜，兩道纖細的身影趁着夜色，避開巡邏的護衛，悄悄離開了沈家。
沈微回頭望了一眼那片熟悉的燈火，隨即轉身，毅然踏入了茫茫夜色中。
前路或許布滿荊棘，但她手中握着能改寫“死路”的筆。
這修仙界的規則，她倒要親自去看看，到底有多難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