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車輛再次途經我的車禍地點，也許是因爲血緣上的那縷羈絆，媽媽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

媽媽終於要發現我了嗎？

不知道看到女兒冰冷的屍體，她會不會有一絲心疼？

然而她僅僅是看了幾眼便離開了，她急着回去和父親商量，看看我到底躲在了哪裏，說挖地三尺也要將我給找出來。

在我死後的十小時內，爸爸媽媽找遍了每一個我可能去的地方。

他們去了車站，去了附近的賓館，去了網吧。

邊找他們邊罵，說我真不是省油的燈。

他們還去了外婆家，他們也知道那裏有我僅存的陽光記憶。

外婆去世五年了，門口的柿子樹已經枯萎，一如我的人生。

看着外婆家那破舊的瓦房，我像是看到了兩鬢花白的外婆就站在門口等我。

我想，如果當初沒有被接回家，我或許有着不一樣的人生吧。

凌晨三點，他們才重新回醫院集合。

筋疲力盡的他們罵罵咧咧地說要不報警吧，讓警察幫着一起找。

媽媽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和爸爸提到了中午看到的那場車禍。

爸爸卻堅定說：“招娣那死丫頭命硬着呢，哪那麼容易死。再說了，腎還沒給平安呢，怎麼可能死？”

我與這個家庭聯系的紐帶，似乎只剩了那顆腎。

媽媽拿起了手機準備報警，這時派出所卻打來了認屍電話。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哪怕此時我寧願躺在冰冷的水底腐爛，也不想被接回家。

但我終究還是要回家的，誰叫我身上流淌了他們的血脈，是他們的女兒呢？

接到認屍電話後，媽媽整個人都僵住了，手機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女兒死了，她終於知道心痛了嗎？

可她很快就撿起了手機，焦急地撥通了弟弟主刀醫生的電話。

待電話接通，媽媽急切地開口道：“吳醫生，我女兒死了，超過十個小時了，還泡在了水裏，她的腎還能被移植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我的腎沒用了。

媽媽徹底癱坐在了地上，弟弟失去了腎源對她的打擊，遠比失去我這個女兒要大。

爸爸在得知這個消息後，整個人也倒抽了一口冷氣，一個勁地喃喃自語：“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怎麼就死了呢？”

劉詩雨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開口道：“會不會是裝死？媽媽你確定是派出所打來的電話嗎，有沒有可能招娣聯合外人騙我們，想要假死脫身？”

媽媽麻木道：“都讓我去認屍了，能是假的嗎？車禍，就是我們看到的那場車禍，當時哪怕我多等一會都來得及，招娣的腎應該還保得住。”

我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流，原來靈魂也會流淚，原來即使我死了，他們還能傷害我的心。

這時，劉詩雨再次開口說：“那肯定就是自殺了，招娣肯定寧願去死，也不想捐腎救弟弟。”

“我估計招娣是搶奪了司機的方向盤，主動沖進了水庫，招娣真是夠狠的啊，她這是要讓我們家破人亡啊！”

到底是誰狠呢？我真不明白劉詩雨爲何如此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