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校慶直播的喧囂終於落幕,璀璨的燈光熄滅,只餘下清冷的月光灑在空曠的露天場地上。觀衆散盡,空氣中仿佛還殘留着掌聲的餘溫與電子設備的嗡鳴。所有參與演出的學生被召集回大禮堂,接受校領導和節目導演的例行表揚與總結。冗長的官話在疲憊的神經上跳動,初露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疼,只想盡快逃離這人群密集的地方。就在這時,導演拿着麥克風,聲音帶着點激動和沙啞:“大家辛苦了!演出非常成功!學校在錦華軒安排了慶功宴,所有人都去!一個都不能少!”

人群爆發出歡呼。初露卻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藏在人群的陰影裏。慶功宴?和不認識的領導、老師、同學推杯換盞?光是想象那些探究的目光、可能的寒暄,她就覺得胃部一陣翻攪,窒息感撲面而來。她只想立刻回宿舍,把自己關進那個小小的、安全的殼裏。

“露露!” 銘月的聲音帶着雀躍響起,她從側幕擠過來,身邊跟着面色依舊冷峻、但眼神似乎柔和了幾分的初宸。“我的寶!你今晚太棒了!那首歌唱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簡直是天籟!” 銘月一把抱住初露,用力晃了晃。

初露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謝謝月月。” 她的目光掠過銘月,落在初宸身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詢問。初宸只是對她微微頷首,沒說什麼。

“走走走!慶功宴!必須去!” 銘月不由分說地拉着初露的手臂,“今天這麼高興,不醉不歸!”

初露抗拒地想抽回手:“月月,我有點累,想回去……”

“不行!” 銘月瞪大眼睛,態度堅決,“這麼大的喜事,怎麼能缺席?再說了,你看你哥都來了,他肯定也去!” 她朝初宸使了個眼色。

初宸看着初露蒼白疲憊的臉色,眉頭微蹙,但最終還是開口道:“去吧。露個面,待一會兒再走。” 他的語氣雖然還是沒什麼溫度,但少了以往的絕對命令感,更像是一種……建議。

初露拗不過銘月的熱情和初宸那難得的“建議”,只能被半推半拉地帶到了錦華軒。

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熱鬧非凡,觥籌交錯。不知是刻意還是巧合,初露和慕曜被安排在了同一張圓桌。

氣氛尷尬得幾乎凝滯。

一張大圓桌,坐滿了老師和幾個主要演員,唯獨她和慕曜之間,仿佛隔着一道無形的、冰冷的牆。整個氛圍瞬間變得無比尷尬。初露感覺自己像個格格不入的異類,周圍的喧囂如同隔着一層毛玻璃,模糊而遙遠。她只想逃離。

服務生開始倒酒。當那琥珀色的液體注入初露手邊的高腳杯時,她幾乎沒有猶豫,伸手就端了起來,仰頭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灼燒着喉嚨,帶來一陣短暫的眩暈和麻痹感。很好。她要的就是這種感覺。能讓她暫時忘記這令人窒息的尷尬,忘記那些如影隨形的目光,忘記……對面那個人。

坐在她對面的慕曜,目光緊緊鎖着初露。看着她一杯接一杯,看着她蒼白的臉上漸漸染上不正常的紅暈,看着她眼底強撐的平靜碎裂後露出的脆弱,他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想阻止,想靠近,卻又被那張無形的網困住。

銘月坐在她旁邊,看着她這反常的舉動,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她的難受。銘月心裏一酸,也給自己倒滿一杯,碰了碰初露的杯子:“好!露露!今天咱們高興!姐陪你!不醉不歸!” 說着,也豪氣地幹了一大杯。

初露沒說話,只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她低着頭,誰也不看,只是機械地喝酒,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救贖。

坐在銘月另一側的初宸,看着初露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眉頭越皺越緊。他伸手按住了銘月正要倒酒的手腕,聲音低沉帶着不悅:“銘月!你怎麼也跟着她胡鬧?別再喝了!”

銘月正在陪初露的興頭上,被初宸這麼一攔,火氣蹭地就上來了。她用力甩開初宸的手,聲音帶着明顯的忿怒,音量也不自覺地拔高:

“胡鬧?初宸!露露是你妹妹,我可不是!你能不能別管那麼多?她最近心情不好你不知道?她有多累你不知道?她喝點酒怎麼了?礙着你什麼事了?!”

妹妹?!

初露…初宸?!

同姓?!

他猛地轉頭看向那三人——初宸對初露那帶着關切卻又略顯笨拙的態度,銘月護着初露的樣子……所有之前被嫉妒和誤會扭曲的畫面瞬間有了截然不同的解讀!一股巨大的、混雜着震驚、狂喜和濃烈懊悔的洪流瞬間沖垮了他心中那堵冰牆!

他像個傻子!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他竟然把她的親哥哥當成了……慕曜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恨不能時光倒流,抽自己兩個耳光。

巨大的震驚和隨之而來的、排山倒海般的懊悔瞬間淹沒了慕曜。他之前那些可笑的誤會、酸澀的賭氣、那句傷人的“祝你幸福”……都成了扎向他自己的利刺!他看着初露那副借酒消愁、自我放逐的模樣,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喘不過氣。她這段時間承受的流言、壓力、還有……他帶給她的傷害……

就在這時,初宸的手機急促地震動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他迅速接起,低聲交談了幾句,眉頭緊鎖。

“好,我知道了。馬上到。” 他掛斷電話,神色嚴肅地對銘月說:“有急事,我先走。等下結束告訴我,你們回我公寓,我讓司機來接你們。” 他甚至沒來得及再看初露一眼,便匆匆起身,高大的身影帶着一股肅殺之氣,迅速消失在宴會的喧囂中。

初宸的離開,讓初露緊繃的神經似乎鬆了一瞬,但酒精帶來的麻痹感也更洶涌地襲來。她眼神迷離,趴在桌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杯壁。

慕曜的心揪得更緊了。他想立刻過去,想跟她解釋,想道歉,想告訴她他知道了,是他錯了!但看着她此刻的狀態,還有周圍這麼多人,他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他心急如焚,目光掃過正陪着初露、自己也喝得有點上頭的銘月,一個念頭閃過。他迅速拿出手機,給陳燼發了條信息:

“Jin,銘月在錦華軒慶功宴,喝了不少。速來。”

信息發出不到二十分鍾,宴會廳的大門被猛地推開。陳燼高大挺拔的身影帶着一身室外的寒氣出現在門口,他那雙銳利的鷹眼瞬間鎖定了銘月的位置。看到銘月臉頰泛紅,眼神迷蒙,身上只穿着單薄的吊帶裙,他眉頭一擰,大步流星地走過去,二話不說,直接脫下自己身上的黑色風衣,帶着體溫和淡淡的煙草氣息,不容拒絕地裹在了銘月身上。

“啊?你怎麼……” 銘月被裹得一愣,話還沒說完,就被陳燼打橫抱了起來!

“穿這麼少,找死?” 陳燼的聲音低沉沙啞,帶着壓抑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強勢,抱着她就往門口走。

“喂!我還沒陪露露……” 銘月的抗議被淹沒在陳燼堅實的胸膛裏。陳燼根本不理,抱着她像抱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又像一頭宣告所有權的猛獸,徑直離開了喧囂的宴會廳。

這一連串動作快如閃電,等初露遲鈍地抬起頭時,只看到銘月被裹在大衣裏消失的背影和陳燼那強勢的側臉。她茫然地眨了眨眼,酒精讓她的思維更加遲緩。

宴會終於接近尾聲,人群開始散去。初露喝得太多,站起來時腳步虛浮,眼前發暈。銘月被帶走了,哥哥也不在……她茫然地站在原地,像個迷路的孩子。

一只溫熱有力的手臂及時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慕曜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初露猛地甩開他的手,像被燙到一樣,眼神迷蒙卻帶着抗拒:“別碰我……慕老師……” 她試圖自己走,卻踉蹌了一下。

慕曜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但他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再次上前,這次沒有扶胳膊,而是虛虛地攬住了她的肩膀,用一種不容掙脫卻又不失分寸的力道支撐着她:“你喝太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初露還在掙扎,但酒精麻痹了神經,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聽話!”慕曜的語氣帶上了一點強硬的焦灼,幾乎是半扶半抱着她,避開了零星還在寒暄的人群,快速走向電梯。

深夜的冷風一吹,初露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慕曜立刻察覺不對,半抱着她快步走到酒店旁一個相對安靜的綠化帶角落。

“嘔……”初露再也忍不住,扶着樹幹劇烈地嘔吐起來。

慕曜的心揪成一團,一手穩穩地扶着她,防止她摔倒,一手輕柔地拍着她的背,動作笨拙卻帶着無比的耐心和心疼。“沒事了,吐出來就好了……” 他低聲安撫着,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溫柔。

吐過之後,初露感覺身體像是被抽空了力氣,意識卻清醒了一些。冰冷的空氣讓她打了個寒顫。慕曜立刻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肩上,帶着他體溫的暖意瞬間包裹了她。

初露茫然地抬起頭,撞進慕曜深邃的眼眸裏。月光清冷如水,灑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也照亮了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擔憂、心疼和……濃得化不開的懊悔。

“好些了嗎?”慕曜的聲音放得極輕,仿佛怕驚擾了她。

初露看着他,看着月光下他爲自己披衣、爲自己擔憂的樣子,連日來的委屈、心酸、被誤會的痛苦和此刻身體的難受交織在一起,眼淚毫無預兆地洶涌而出。她不再掙扎,只是無聲地流淚,肩膀微微顫抖。

慕曜慌了神,手足無措:“別哭……初露,別哭……” 他想替她擦眼淚,手抬起卻又不敢落下。

“爲什麼……”初露哽咽着,聲音破碎,“爲什麼你總是這樣……對誰都那麼好……那麼好……” 她想起了他和林薇在禮堂談笑風生的樣子,想起了他舞台上光芒萬丈的樣子,想起了他此刻的溫柔,這一切都讓她覺得混亂又痛苦。

“不好!一點都不好!”慕曜急切地打斷她,聲音帶着壓抑的痛苦,“我對別人……不是那樣的!初露,你聽我說!”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目光灼灼地鎖住她含淚的眼睛。

“那個在禮堂……和林薇……我是去求她,求她把給你伴奏的機會讓給我!我想……我想親手爲你彈琴!我根本不是爲了什麼交換節目!我只是想離你近一點!再近一點!” 他的話語如同決堤的洪水,帶着積壓已久的渴望和委屈,“至於那個林薇……我跟她根本不熟!我對她笑,是因爲她答應了我的請求,我感激她!僅此而已!”

初露的哭泣停住了,她怔怔地看着慕曜,仿佛聽不懂他的話。

慕曜看着她迷茫的樣子,心更疼了,語氣帶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真誠:“還有……還有你哥哥!初宸!我真是個天大的蠢貨!我竟然……竟然以爲他是你的……你的……” 他艱難地吐出那三個字,“男朋友!在禮堂看到你們說話,在慶功宴看到他叮囑你……所以我才躲着你,說那些混賬話!什麼‘祝你幸福’……那是我這輩子說過最違心、最後悔的話!”

月光清冷,如水銀般傾瀉,在初露蒼白的臉上鍍上一層朦朧的、易碎的微光。她靜靜地聽着慕曜那帶着痛楚和急切的剖白,每一個字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混亂而劇烈的漣漪——苦澀、酸楚、震驚,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敢確認的、微弱卻頑固升起的暖意。

他的解釋像鑰匙,打開了冰封的誤解之門,那些讓她夜不能寐的委屈似乎找到了出口。可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茫然和一種近乎眩暈的不真實感。她下意識地逃避了他灼熱的目光,仿佛那目光會將她此刻脆弱不堪的靈魂灼傷。

她微微仰起臉,視線越過慕曜緊繃的下頜線,固執地投向那高懸於墨藍天幕之上的、一輪孤清的滿月。月光冰冷,遙遠,像她長久以來習慣的安全距離,也像她此刻無法言說的心緒——一片混沌,唯有仰望那亙古不變的清輝,才能汲取一絲虛假的平靜。

慕曜的心,在她移開目光的瞬間,猛地一沉。那投向月光的側臉,帶着一種近乎悲愴的疏離感,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入那片清冷的光輝,消失不見。他所有的解釋、所有的懊悔,在她無聲的回避面前,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他不想讓她再躲回那個冰冷的殼裏!

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幾乎是本能地上前一小步,縮短了那咫尺卻如同天涯的距離。他伸出手,指尖帶着輕微的顫抖,極其克制地、小心翼翼地,只輕輕碰觸到她冰涼的手腕外側,那觸感脆弱得讓他心驚。

“露露……” 他的聲音低沉得如同耳語,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懇求,在寂靜的夜裏清晰地響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那是壓抑到極致的情感在喉間摩擦。

初露的身體幾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卻沒有掙脫,也沒有回應,視線依舊固執地停留在遙遠的月亮上。

慕曜的心揪得更緊了。他微微低下頭,目光緊緊鎖住她月光下纖長的睫毛投下的陰影,那陰影仿佛也籠罩在他心頭。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勇氣,將聲音放得更柔,更沉,帶着一種近乎虔誠的卑微和專注:

“露露,別看月光……”

“看看我……好不好?”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吐出,帶着灼熱的溫度,試圖融化她周身的冰霜。

這聲“好不好”,是他最深的懇求。像一個迷途的信徒,在祈求神祇的垂憐。他所有的驕傲、所有的僞裝,在這一刻徹底剝落,只剩下最原始的、最赤裸的渴望——渴望她的目光能爲他停留片刻,渴望她能真正“看見”他,看見他眼中那份因她而起的兵荒馬亂和此刻痛徹心扉的悔悟。

月光依舊無聲地流淌,清冷地籠罩着兩人。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帶着沉重的期待。慕曜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她微微顫動的睫毛上,等待着,那一道目光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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