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時剛過,沈慕白的馬車便穩穩停在耿府門前。門房早已得了吩咐,見他下車忙躬身通傳,腳步未歇便引着人往正廳去。
才轉過月洞門,便見耿子玉快步從回廊迎上來,一身月白錦袍襯得他少年氣十足,臉上帶着爽朗笑意:“沈兄可算來了!家兄剛下朝便回府等着,連朝服都沒來得及換。這邊請。”
說話間已至正廳門口,沈慕白抬眼望去,只見堂中紫檀木太師椅上坐着一人。那人穿一身暗紅色織金雲紋朝服,腰束玉帶,墨發僅用玉簪束起,側臉線條利落,五官比耿子玉更顯立體深邃——正是大將軍耿明桓。他指尖輕叩膝頭,目光落在廳外,明明未露半分厲色,卻自有一種久經沙場沉澱下的內斂威嚴,讓人不敢輕易直視。
沈慕白跨步入廳,抬手作揖,動作行雲流水,語氣謙和卻不卑不亢:“久聞將軍威名,常聽子玉提及將軍風骨,今日得見,方知何爲‘氣度不凡’,能與將軍見面,實乃沈某三生有幸。”
耿明桓微微頷首,抬手示意他落座,指尖仍輕搭在膝頭,暗紅色朝服的衣擺隨動作漾開淺紋:“沈公子不必多禮。”待沈慕白在側椅坐下,他才緩緩開口,目光沉靜地落在對方身上,“昨日舍弟子玉回府細說前事,言及公子武功卓絕,在危難中救他性命,大恩不言謝,這份情,耿某記在心裏。”
一旁的耿子玉忙接話,臉上帶着幾分雀躍:“可不是嘛!那日若不是沈兄出手,我怕是要吃大虧。沈兄的劍法又快又準,簡直神了!”說着眼底滿是敬佩,倒讓廳中稍顯嚴肅的氣氛柔和了幾分。
沈慕白聞言欠身,語氣依舊謙和,抬手輕擺道:“將軍言重了,當日不過是路見不平順手相助,實在不足掛齒。”他目光轉向身側的耿子玉,眼底添了幾分笑意,“況且我與子玉一見如故,昨日相處下來相談甚歡,頗覺投緣。今日前來,一是爲向將軍問好,二便是想邀子玉到舍下做客,也好讓我盡地主之誼。”
耿子玉聽得眼睛一亮,忙看向耿明桓,語氣帶着幾分期待:“大哥,我跟沈兄約好要去看他收藏的古畫呢!”
耿明桓看着弟弟雀躍的模樣,緊繃的下頜線條稍緩,指尖在膝頭輕輕一頓,語氣比先前沉了幾分,目光掃過廳外沉沉的天色,話裏帶着難掩的憂慮:“沈公子有所不知,如今京城不比從前,暗流涌動,子玉前次遇險並非偶然,他此刻已是身陷囹圄而不自知。”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暗紅色朝服上的金線在光下泛着冷光:“我近來忙於朝堂諸事,周旋於各方勢力之間,實在分身乏術,對子玉的照拂遠不及往日周全。”說罷,他起身朝沈慕白微微欠身,姿態放得極誠,“若公子不嫌棄,還望日後多多照拂他一二,護他周全。這份情,耿某定當銘記,日後必有厚報。”
這番話出口時,他心中已將先前查探的消息再過了一遍——江南來的商戶之子,剛到京城,在京中盤了鋪子,無朝中勢力牽扯,武功高絕且心思縝密,倒真是個能護住子玉的可靠之人。
沈慕白見狀忙起身扶住他手臂,語氣鄭重:“將軍折煞沈某了。我與子玉一見如故,照拂他本是應當,即便將軍不提,我也會護他平安。您且放心,有我在,定不讓人傷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