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離開東宮時,沈長安看着徐嬤嬤的屍體被抬出來,往葬身崗的方向而去。
能長眠於東宮外園的葬身崗,也是你的福氣。
再回眸時,忽然發現,一個男子正在樹蔭下,默默地看着自己。
身着玄色暗紋長袍,邊緣綴着金絲線,墨玉束發,雙眸輕輕斂着,神色淡漠。
沈長安仔細地看着:是他?
宸王楚昭翼。
楚昭翼手握兵權,屢立戰功,其部下對他忠心耿耿。
然而,三年前漠北一戰爲人所害,損失慘重,自己也因中毒壞了腿,再無法正常行走。
偏逢此時,其生母先皇後病逝,老皇帝很快冊立原來的張貴妃爲皇後。
回朝後,他的地位有些微妙。
老皇帝對其心存隔閡,東宮又視他爲眼中釘......
但是,現下他爲何會出現在東宮,來了,卻又不露面?
上一世,此時他並未出現。
回過神,才覺得與楚昭翼已對視許久,隨即側眸看向別處。
“姐姐,我們走吧!”沈長歌過來拉她胳膊往外走。
另一邊,楚昭翼意味深長地看着二人離開的背影
“王爺,您也對小神醫感興趣?”貼身侍衛謝影,找了過來。
楚昭翼斂回目光:“小神醫?”
謝影點頭:“她治好了太子殿下的病,皇後娘娘也親昵地稱呼她小神醫呢!”
謝影越說越興奮,以爲是主子想通了,想請小神醫到府上療毒治腿。
甚至,馬上就要拔腿去攔人了。
然而下一刻,就被主子不善的眼神制止了。
“回府!”
楚昭翼搖着輪椅離開,謝影緊隨其後......
此時,回沈家的馬車上,沈長安的思緒還停留在楚昭翼身上。
目前形勢,靠自己的力量對付沈家,難如登天。
該去找個可靠的合作者。
而楚昭翼,正合適。
“這次還要多謝姐姐。”
沈長回過神。
沈長歌攬着她的手臂,眉眼間的笑意藏不住。
“姐姐放心,待太子徹底痊愈,我便央求阿娘爲姐姐解毒。”
沈長安意味深長地看着沈長歌。
前世,她這毒在治好太子後的確是解了。
緊接着沈長歌便尋了理由,用燒開的水生生燙壞她咽喉,讓她終生再無開口的可能。
“姐姐不要怪阿娘,阿娘也是怕姐姐出事。”
沈長歌靠在沈長安肩膀:“如今滿朝人都知道是我解的時疫,姐姐若是在皇後娘娘面前說些瘋言瘋語,免不得惹怒娘娘。”
到了府裏,見過周氏後,沈長歌親自送沈長安回了院裏。
“明日辰初,還要勞煩姐姐隨我去東宮爲太子殿下診病。”
沈長安點點頭,神色莫名:楚昭行的身子,我自是要‘照看’好了。
“我也不叨擾姐姐了,姐姐好好歇息。”
臨走時,沈長歌還留下幾個下人。
明面伺候,實爲監督。
沈長歌離開後,幾人在沈長安面前裝了會兒,便各自離開在院裏各處歇着。
沈長安沒理會這些人。
自沈長歌歸家後,她的處境每況愈下,到了都城這些個下人見了周氏等人對她的態度,更是演都不演。
她院裏原先的人都不在了。
只白芍還留在她身邊。
上午白芍爲阻攔徐嬤嬤,被徐嬤嬤狠狠踹了幾腳,撞到牆根,暈了過去。
她還未到白芍屋裏,先是聽到白芍聲音。
“小姐回來了?”
白芍嗓音噥着,等她進去,就見這姑娘哭得臉上身上都是淚:“我都聽他們說了,他們怎麼能這麼對小姐?”
沒顧身上傷勢,直接就要下床,沈長安攔住她,安置好白芍,她默默拿出紙。
小姑娘見了她這一行爲,眼中的淚更是止不住,簌簌向下流。
沈長安無奈,加快了手速,寫完把紙遞給白芍。
我能解啞毒,放心。
“真的?”
沈長安點點頭,示意她躺好,自己爲她看傷。
白芍情緒穩定了些,躺下不動。
白芍的傷主要在後背和大腿,兩處都有瘀血。
隨後,針灸、貼膏藥。
每天都要貼,連着貼三日。
“小姐......我今天還聽到了白芷的消息。她被夫人賣給了人牙子。”
沈長安知道。
白芷不僅被賣給了人牙子,還是被賣到了贛州。
贛州落後,男多女少,一女侍多夫,許多一家子五六個男丁娶一個傳宗接代。
前世沈長安聽說白芷消息時,她已經懷了三胎。
連翹和茯苓,也被後院管事李四禍害害,不堪受辱,自盡。
跟着她的四個丫鬟,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便是眼前的白芍,後來爲了幫她離開懷王府,被懷王扔進獸窟。
沈長安繼續提筆:放心,我會救她。
她揉了揉白芍的軟發。
待白芍睡着,沈長安關好房間門離開。
她揮手喚院裏的下人,被她指到的人磨磨蹭蹭上前。
“什麼事?”
沈長安忽略她惡劣的態度,遞給她一張紙。
幫我去神藥堂買幾幅藥。
附帶紙條遞過去的還有一根玉簪。
上面嵌着一小塊兒寶石。
今兒張皇後賞賜的物品,沈長歌和周氏給了她幾件不起眼的,這是其中一件。
這不起眼是和其他御賜之物相比。
在常人看了,這根簪子已是不可多得的上等首飾。
丫鬟不耐煩的神情在看到這根銀簪後陡變。
沈長安把藥方遞給丫鬟。
“小姐放心,奴婢快去快回。”
收了銀簪,丫鬟的步子也輕快,拿着藥方就走了。
約莫一個時辰後,她提着藥材回來。
接過藥材,沈長安回了屋。
她院裏卻是熱鬧起來。
“她要藥材幹什麼?除了藥方是不是還給了你別的東西?你可小心我跟小姐和夫人講。”
“說什麼呢?我綠茵對小姐和夫人的忠心日月可鑑。”
“誒喲,就你?”
幾個丫鬟眼紅沈長安送她的玉簪,陰陽怪氣挑刺兒。
沈長安不理會她們,只管整理治療啞毒的藥材。
確認無不妥後,準備煎藥服用,再針灸治療。
以這樣的治療速度,還需七日,才能解了啞毒。
太慢了。
沈長安琢磨一番,加大了藥量煎服。
而後,又在啞門處,扎了一針。
一股溫熱的濁氣在胸口處翻滾升騰,緊接着涌上喉嚨。
片刻,黑血順着嘴角流出。
沈長安若無其事地擦淨嘴角,試着張嘴讀藥方。
粗啞沉悶的聲音,自咽喉發出。
沈長安稍稍鬆了口氣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