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傑立正，敬了一個標準的禮，動作幹淨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首長，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彎道視線太差，容易發生二次事故。請首長和這位同志先轉移到安全地帶，我的摩托車就在後面，可以暫避風雨。我馬上聯系拖車和交警處理現場。”
他的語速不快，但條理清晰，安排得當。絲毫沒有普通基層民警，見到大領導時的緊張或諂媚。
周建國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個年輕民警的反應，太快，太專業，也太鎮定了。
而且，他稱呼的是“首長”，而非更常見的“領導”或“先生”。這說明對方很可能認出了自己的身份，卻依舊能不卑不亢。
“好，就按你說的辦。”
周建國點了點頭，在司機的協助下下了車。
劉傑立刻上前，用雨傘盡可能爲周建國遮擋風雨，引導他和司機走向，警用摩托車旁相對安全的區域。
在這個過程中，他用自己的身體，巧妙地擋住了側面可能來車的方向，一個細微至極的保護動作。
等待拖車的間隙，風雨依舊。
周建國看着身旁這個身姿筆挺、面容剛毅的年輕民警，忽然開口問道：
“小同志，叫什麼名字？哪個單位的？”
“報告首長，清溪鎮派出所，民警劉傑。”
劉傑聲音洪亮。
“清溪鎮……”
周建國微微頷首，似乎想到了什麼：
“今天多虧了你。看你處理事故很熟練，以前在交警待過？”
“沒有，一直在派出所。只是平時巡邏比較多，對這段路況比較熟悉。”
劉傑回答得滴水不漏：
“這段路雨季容易積水，尤其是那個彎道，我們所裏一直很關注。”
他沒有居功，反而將功勞歸於集體，同時點明了自己出現在這裏的“合理原因”。
周建國深邃的目光，在劉傑臉上停留了幾秒，沒有再問。
但他能感覺到，這個年輕人身上。有一種與他年齡和所處環境，極不相符的沉穩與…洞徹。
仿佛他早就知道這裏會出事，早就等在這裏一樣。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周建國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或許，只是這個年輕人格外優秀吧。
不久，拖車和轄區交警趕到現場。
看到周省長的座駕居然在這裏出事，交警中隊長嚇得臉都白了，處理事故時手都在抖。
周建國沒有過多責備，只是叮囑盡快處理，不影響交通。
臨上車前，周建國再次看向劉傑，從車內拿出了一張名片，遞了過去。那是一張只有姓名，和一個內部號碼的樸素名片。
“劉傑同志，今天謝謝你了。以後如果遇到什麼困難，可以打這個電話。”
劉傑雙手接過名片，依舊是不卑不亢：
“謝謝首長。這是我的分內工作。”
黑色奧迪被拖車拖走，周建國也換乘了趕來的其他車輛，消失在雨幕之中。
劉傑站在原地，雨水順着他的帽檐流淌。
他緊緊攥着手中那張，輕薄卻重若千鈞的名片。冰冷的雨水無法澆滅他心中，那團驟然升騰的火焰。
他知道，通往權力巔峰的第一塊敲門磚，已經牢牢握在了手中。
暴雨在傍晚時分漸漸停歇，只留下被洗滌一空的清新空氣，和屋檐斷斷續續的滴水聲。
劉傑騎着摩托車回到清溪鎮派出所，溼透的警服緊貼着皮膚，帶來一陣寒意，但他心中卻燃燒着一團火。
他將摩托車停好，像往常一樣平靜地走進辦公室。
然而，所裏的氣氛卻與離開時截然不同。
原本嘈雜的辦公室此刻異常安靜，幾乎落針可聞。所有目光，或明或暗，或驚疑或探究，都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張志豪不再冷嘲熱諷，而是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低着頭，假裝整理文件，但那不時瞟過來的眼神，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老民警老王，則帶着難以掩飾的關切和好奇。
所長李愛國第一個迎了上來，臉上不再是之前的淡然，而是混合着激動、緊張和一絲難以置信。
“小劉，回來了？快，快坐下歇歇。”
李愛國甚至親自拉過一把椅子，語氣帶着前所未有的熱絡：
“剛才…剛才縣局辦公室，錢主任親自打電話來了！”
這話一出，辦公室裏本就凝重的氣氛更是爲之一滯。縣局辦公室主任，對於清溪鎮派出所而言，已經是了不得的大領導了。
劉傑心中了然，面上卻適當地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疑惑：
“錢主任？是詢問下午巡邏的情況嗎？”
“何止是詢問！”
李愛國壓低了聲音，卻難掩其中的興奮：
“錢主任詳細問了今天下午，高速路口那起交通事故的處理情況，重點問了你！問你是怎麼發現的，怎麼處理的，還特別問了車上那位領導的反應！”
他緊緊盯着劉傑，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年輕人：
“小劉，你跟所長交個底，今天你救的那位…到底是誰？錢主任那口氣，可不僅僅是關心一起，普通事故那麼簡單！”
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劉傑知道，消息不可能完全封鎖，尤其是在體制內。周省長的身份，在縣局層面或許還模糊，但肯定已經引起了高度重視。
他不能主動點破，但也不能完全裝傻。
“所長，我只是按規程處理了一起交通事故。”
劉傑語氣平靜，避重就輕，：
“那位領導很有涵養，沒有責怪我們地方道路維護不力，還安慰了我們。臨走時，給了我一張名片，說是以後遇到困難可以聯系。”
他輕描淡寫地略過了“首長”的稱呼和周省長最後的表態，但“名片”兩個字，已經足夠有分量。
“握草，名片？！”
李愛國倒吸一口涼氣。
能讓那種級別的大人物，留下私人聯系方式。這哪裏是普通的處理事故？這分明是入了貴人的法眼！
張志豪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盡失，握着茶杯的手指，因爲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想起自己之前，對劉傑的嘲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