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安平驛的血腥氣息尚未在冰冷的春雨中散盡,一場更大、更迅猛的風暴已在北疆門戶之地——落雁城轟然降臨!

謝珩與蕭馳在廢園脫險後,並未停留。蕭馳將昏迷的殺手丟給隨後趕來接應的、如同鬼魅般融入雨幕的“魑魅魍魎”之一,便帶着謝珩連夜潛行,直奔上京城外一處更爲隱蔽的據點——一座位於亂墳崗邊緣、早已荒廢多年的義莊。

義莊內陰氣森森,停放着幾具覆蓋着破草席的薄棺,空氣裏彌漫着濃重的黴味和若有若無的屍臭。但在最深處一間相對完整、門窗被厚實草簾遮擋的廂房裏,卻點着一盞昏暗的油燈。

蕭馳將從安平驛東廂房奪來的三只樟木箱放在地上。箱子不大,卻異常沉重,鎖扣處有被強行破壞的痕跡。

“東西到手,但王煥那老狐狸,比想象的狡猾。”蕭馳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冷冽,“他本人不在驛館,只留了幾個替死鬼。箱子裏的‘證據’……”他踢開其中一只箱蓋。

謝珩湊近一看,眉頭緊鎖。

箱子裏並非預想中的通敵信函或栽贓密件,而是碼放得整整齊齊、黃澄澄的金錠!上面打着官府的印記,顯然是官銀!

“黃金?這麼多?”謝珩蹲下身,拿起一枚金錠,入手沉重冰冷,“這……難道是克扣的軍餉?或是貪墨所得?”

蕭馳又打開另外兩只箱子。一只裏面同樣是官鑄金錠,另一只則塞滿了成卷的、蓋着各地州府大印的空白“鹽引”和“茶引”——這是可以換取巨額利潤的特許憑證!

“不止是軍餉。”蕭馳拿起一張空白的鹽引,眼神銳利如刀,“這是張啓泰一夥人用來收買地方、轉移贓款、甚至勾結外商的硬通貨!王煥帶着這些東西北上,恐怕不僅是栽贓,更是要利用陳拓的調兵令,行‘監守自盜’之實!以剿匪或軍需爲名,動用定遠軍護送這些見不得光的‘私貨’過境,甚至……直接與狄戎交易!”

謝珩倒吸一口涼氣!張啓泰一夥的胃口和手段,比他想象的更毒辣、更貪婪!不僅要害死忠良,還要趁機發一筆國難財!

“這些東西,是鐵證!足以證明王煥乃至張啓泰貪墨軍餉、倒賣國器!”謝珩眼中燃起怒火,“必須立刻呈送御前!扳倒他們!”

“御前?”蕭馳嗤笑一聲,帶着濃濃的嘲諷,“你以爲皇帝老兒的龍案上,還有幹淨的地方?這些東西送上去,只怕還沒到司禮監,就先到了永寧侯府!打草驚蛇不說,我們自己也會暴露。”

“那怎麼辦?”謝珩急切道,“難道就任由這些蛀蟲逍遙法外?”

“急什麼?”蕭馳將鹽引丟回箱子,眼神冰冷,“扳倒大樹,要一點點鋸。這些金子……來得正好。”他看向謝珩,“沈萬鈞那邊,需要多少?”

謝珩瞬間明白了蕭馳的意圖!中策所需的二十萬兩白銀!沈萬鈞縱然豪富,但如此巨額現銀調集也需要時間。眼前這箱黃金,成色上佳,官鑄印記清晰,若能洗白來源,正好可以解燃眉之急,甚至大大減輕沈萬鈞的壓力,更快地將糧草運往北疆!

“至少……能頂十萬兩白銀!”謝珩快速估算道,“而且,這是官銀!若能由沈萬鈞的渠道‘洗’一遍,神不知鬼不覺地投入賑濟定遠軍,既解了軍需之急,又斷了張啓泰一夥的一條財路!一石二鳥!”

“算你還不笨。”蕭馳合上箱蓋,“這金子,我來處理。保證它幹幹淨淨地變成糧草,送到該去的地方。至於這些鹽引茶引……”他眼中寒光一閃,“留着。是時候給張啓泰這條老狗,準備一份‘驚喜’了。”

敲定了黃金的用途,謝珩心中稍定。他拿出紙筆,借着昏暗的燈光,開始書寫一封密折。他並未直接彈劾張啓泰和王煥(缺乏直接通敵證據,且容易打草驚蛇),而是以新科狀元、翰林院修撰的身份,結合自己“聽聞”的北疆糧餉短缺、軍心浮動的情況,引經據典,痛陳利害,懇請朝廷火速調撥錢糧,穩定軍心,並嚴查軍餉發放環節,以防宵小中飽私囊。言辭懇切,憂國憂民,滴水不漏。這是他作爲明面上“清流”所能做的第一步。

“此折,我會設法通過可靠渠道,明日一早遞入通政司。”謝珩將寫好的密折小心吹幹墨跡,“雖不能直指核心,但至少能敲山震虎,讓張啓泰不敢在軍餉上做得太過明目張膽,爲沈萬鈞的糧草爭取時間。”

蕭馳對此不置可否,只是道:“落雁城那邊,沈萬鈞應該快到了。你……”

話音未落!

義莊那扇破敗的木門被猛地撞開!一個渾身溼透、如同剛從泥漿裏撈出來的身影踉蹌着撲了進來!正是之前負責護送謝珩離開廢園、並聯絡沈萬鈞的那名“魑魅魍魎”之一!他氣息紊亂,臉上帶着前所未有的驚惶!

“主上!謝公子!落雁城……落雁城出大事了!”來人聲音嘶啞,帶着哭腔,“暴雨!山洪!泥石流!整個城……半個城都被埋了!沈……沈老板他……”

“什麼?!”謝珩和蕭馳同時變色!謝珩手中的密折差點掉落!

“沈萬鈞怎麼了?!”蕭馳一步上前,抓住來人的肩膀,力道之大讓對方痛呼出聲。

“沈老板……沈老板他剛到落雁城,就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大暴雨!他……他帶着第一批糧草和銀子進城,想先穩住災民,結果……結果就在城西官倉附近……泥石流……官倉和附近幾條街……全……全沒了!沈老板……生死不明!”探子語無倫次,眼中滿是恐懼,“糧草……銀子……全埋在下面了!城裏……城裏已經亂成一鍋粥了!死傷……不計其數!”

轟隆——!

仿佛是爲了印證探子的話,遙遠的天際傳來沉悶的、如同巨獸咆哮的雷聲,即使隔着數百裏,也隱隱可聞。窗外的雨,似乎更急了。

謝珩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眼前陣陣發黑!落雁城!北疆最重要的物資轉運樞紐!沈萬鈞!拯救定遠軍中策的關鍵人物!糧草!銀子!還有……無數百姓的生命!

一切都完了?!

中策的核心,在即將成功的瞬間,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天災徹底摧毀!不僅如此,落雁城自身也陷入巨大的人道災難!這簡直是最致命的打擊!

“天災……人禍……”謝珩失神地喃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鮮血滲出也渾然不覺。巨大的挫敗感和對災民的擔憂如同巨石壓頂。

“嚎什麼!”蕭馳一聲厲喝,如同驚雷炸響在壓抑的義莊內,瞬間震醒了失魂落魄的探子和幾乎被絕望淹沒的謝珩!

他眼神如刀,掃過兩人,聲音冰冷而充滿不容置疑的力量:“人沒找到,哭什麼喪!糧沒了,再籌!城毀了,就救人!天塌不下來!”

他一把提起癱軟的探子,厲聲道:“落雁城現在誰在主事?駐軍呢?地方官呢?”

“駐……駐軍陳校尉帶人……在……在挖人……可人手不夠……雨太大……餘震不斷……知府……知府周扒皮……周大人……他……他帶着家眷和庫銀……跑了!”探子哆哆嗦嗦地回答。

“跑了?!”謝珩眼中怒火升騰!國之蛀蟲!大難臨頭只顧自己!

“好!跑得好!”蕭馳眼中卻爆射出駭人的寒光,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正愁沒借口殺人立威!傳令‘魍魎’,給我盯死那個姓周的!他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和他吞的銀子,原封不動地給我摳出來!少一兩,提頭來見!”

“是!”探子被蕭馳的殺氣所懾,精神一振,連滾爬爬地領命而去。

蕭馳轉向臉色慘白的謝珩,語氣斬釘截鐵:“聽着!落雁城不能亂!定遠軍的糧草,更不能斷!天災毀了一部分,我們就補上更多!沈萬鈞生死未卜,我們就親自去主持大局!現在,立刻收拾東西!”

“去落雁城?”謝珩猛地抬頭。

“不然呢?留在這裏哭天搶地等死?”蕭馳語速極快,條理清晰,“第一,你立刻以欽點狀元、翰林院修撰的身份,寫一封告急文書,用最快的渠道發往京城!陳明落雁城災情慘烈,十萬火急!痛斥知府周扒皮臨陣脫逃之罪!請求朝廷火速調撥賑災糧款,並派遣得力幹員!文書要寫得血淚俱下,讓皇帝老兒看了都睡不着覺!”

“第二,我立刻調集我們能調動的所有現銀和物資!安平驛弄來的那箱金子,正好派上大用場!加上‘魑魅魍魎’能動用的家底,先湊出一批救命糧和藥品!你拿着我的信物,立刻去找上京城‘濟世堂’的孫老神醫,他欠我一條命,讓他帶上最好的傷藥和弟子,跟我們走!”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蕭馳盯着謝珩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到了落雁城,你謝珩,就是朝廷派來的‘欽差’!是災民的希望!給我拿出你狀元的威望和舌戰群儒的本事來!穩住人心!組織自救!誰敢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哄抬物價、散布謠言……殺無赦!明白嗎?!”

蕭馳的話如同連珠炮,帶着一種在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面對絕境時的冷酷決斷和高效行動力。每一個字都敲在謝珩心上,驅散了那短暫的絕望陰雲,點燃了胸中不屈的火焰!

“明白!”謝珩重重地點頭,眼中重新燃起鬥志。他不再猶豫,立刻伏案疾書,筆走龍蛇,將落雁城的慘狀、知府的罪狀、災民的呼號、以及迫在眉睫的危機,化作一篇字字泣血、力透紙背的告急文書!

與此同時,蕭馳如同最高效的戰爭機器般運轉起來。一道道命令通過特殊渠道發出,隱藏在暗處的力量被迅速激活。那箱燙手的官金被重新封裝,貼上其他商號的標記。濟世堂的孫老神醫在深夜被喚醒,看到蕭馳的信物後,二話不說,立刻召集弟子,打包藥材……

短短兩個時辰後,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一支由三輛不起眼的騾車和十幾匹快馬組成的隊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上京城,頂着越來越大的風雨,向着北方、向着已成煉獄的落雁城,狂奔而去!

謝珩坐在顛簸的騾車裏,緊緊抱着裝有告急文書的密封銅筒。蕭馳則策馬在側,雨水打溼了他的頭發和衣襟,他卻渾然不覺,目光如同鷹隼般掃視着前方的道路和兩側的山巒,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險。

風雨如晦,前路茫茫。

落雁城,這座扼守北疆咽喉的重鎮,此刻已面目全非。

當謝珩和蕭馳一行人沖破雨幕,趕到城外高地時,看到的是一幅如同末日般的景象。

曾經還算堅固的城牆多處坍塌,洶涌的泥漿裹挾着巨石、斷木和破碎的家具、牲畜屍體,如同一條條污濁的惡龍,從周圍的山嶺上沖下,吞噬了大片的城區。城西幾乎完全被掩埋,只剩下一些高聳建築的屋頂露出泥濘的表面,如同絕望的墓碑。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土腥味、血腥味和屍體開始腐爛的惡臭。

幸存的人們如同受驚的螞蟻,在泥濘和廢墟中哭嚎、奔逃、徒勞地挖掘着親人的遺骸。秩序蕩然無存,絕望如同瘟疫般蔓延。

“官倉……在那邊!”帶路的探子指着城西一片被泥石流徹底覆蓋、形成巨大扇形沖擊扇的區域,聲音哽咽,“沈老板……就在那裏……”

謝珩的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這時,一陣騷動從不遠處傳來。

“放糧!官府放糧了!”有人嘶喊着。

只見在相對完好的城南一處高地上,搭起了一個簡陋的棚子。幾個穿着衙役服飾卻眼神閃爍、面帶痞氣的人,正懶洋洋地守着幾口大鍋。鍋裏熬着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粥”,散發着一股難聞的黴味。周圍擠滿了面黃肌瘦、眼巴巴看着鍋裏的災民。

一個穿着綢緞長衫、腦滿腸肥的師爺模樣的人,站在棚前,趾高氣揚地喊道:“都聽好了!知府周大人體恤爾等災民,開倉放糧!每人每日憑‘賑濟牌’,可領稀粥一碗!不得爭搶,違者重罰!”

“一碗稀粥?還是黴米熬的?這夠誰吃啊!”

“周扒皮自己卷了銀子跑了!留下這點東西糊弄鬼呢!”

“我們家的房子都沒了!孩子還在發燒!這怎麼活啊!”災民們群情激憤,絕望中帶着憤怒。

“吵什麼吵!”那師爺三角眼一瞪,指着旁邊一個牌子上貼的告示,“看見沒?戶部特撥的賑災銀還沒到!府庫空虛!周大人已經變賣了自己的家產來賑濟你們這些刁民了!再敢鬧事,一粒米都沒有!”

變賣家產?謝珩看着那師爺身上光鮮的綢緞和災民襤褸的衣衫,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頭頂!

更讓他目眥欲裂的是,他看到幾個衙役,正粗暴地將一些試圖多領一碗粥的老弱婦孺推開,甚至有人趁機對那些面有菜色的年輕女子動手動腳!

“住手!”一聲飽含憤怒的清叱,如同驚雷般在嘈雜的人群上空炸響!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來。

只見一個身着半舊青衫、雖然滿身泥濘風塵卻難掩清朗氣度的年輕書生,排開人群,大步走到粥棚前。他身後,跟着一個身材高大、氣息冷冽如刀的黑衣男子(蕭馳已換裝),以及幾位背着藥箱、神色悲憫的老者(孫神醫等人)。

“你是何人?敢在此喧譁!”那師爺被謝珩的氣勢所懾,色厲內荏地喝道。

謝珩根本不看他,目光如電,掃過那幾口散發着黴味的粥鍋和衙役們醜惡的嘴臉,最後落在那張寫着“知府周大人變賣家產賑災”的虛僞告示上。

他猛地轉身,面向黑壓壓的、飽含絕望與期待的災民,運足了中氣,朗聲道:

“諸位落雁城的父老鄉親!吾乃新科狀元,翰林院修撰,謝珩!奉朝廷之命,特來查看災情,主持賑濟!”

“狀元?是狀元公?!”

“朝廷派人來了?!”

“我們有救了?!”

災民中瞬間爆發出巨大的騷動和難以置信的驚呼!絕望的眼神中,第一次燃起了微弱的希望之光!

那師爺和衙役們則臉色大變!

謝珩的聲音在風雨中清晰傳遞,帶着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更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本官已知知府周昌臨陣脫逃、卷走庫銀之罪!此等國之蛀蟲,天理難容!朝廷必嚴懲不貸!諸位所受之苦,朝廷絕不會坐視不理!”

他猛地一指那幾口稀粥鍋,厲聲道:“此等豬狗不食之物,豈能賑濟災民?!即刻起,所有粥棚由本官接管!所有黴爛陳糧,全部倒掉!孫神醫!”他看向身後的老者。

“老朽在!”孫神醫上前一步。

“請神醫立刻帶弟子,於此處設立醫棚,救治傷病!所需藥材,盡數供應!”謝珩下令。

“遵命!”孫神醫立刻帶着弟子行動起來。

“至於糧食……”謝珩的目光掃過激動起來的災民,聲音斬釘截鐵,“本官在此立誓!日落之前,必有白米熱粥,管飽管夠!若違此誓,謝珩自刎於此,以謝父老!”

“管飽管夠?!”

“狀元公……此話當真?!”

災民們沸騰了!管飽管夠!這是他們現在最渴望聽到的承諾!

“蕭馳!”謝珩看向身邊沉默如山的男子。

蕭馳微微頷首,上前一步,沒有任何廢話,直接從一個隨從手中接過一個沉重的包裹,猛地抖開!

譁啦——!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數十錠黃澄澄、在陰雨天依舊閃着誘人光芒的金錠,如同小山般堆在了泥濘的地上!

“嘶——!”全場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連那師爺和衙役都看傻了眼!金子!全是金子!

“以此金爲質!”謝珩的聲音響徹雲霄,“本官即刻征調城內所有尚存糧鋪存糧!按市價三倍收購!敢有囤積居奇、哄抬物價者——斬立決!”

他最後三個字,殺氣凜然,配合着蕭馳那冰冷掃視全場的目光,讓那些原本蠢蠢欲動的糧商和心懷叵測之徒,瞬間如墜冰窟!

“好!!”

“狀元公仁義!!”

“謝青天!!”

短暫的寂靜後,災民中爆發出震天的歡呼和哭泣聲!希望,真正的希望,如同這漫天陰雲中艱難透出的一縷微光,刺破了絕望的陰霾!

蕭馳帶來的手下迅速行動起來。一部分人持金錠,在蕭馳親自監督下,開始強勢征糧。另一部分人則協助孫神醫搭建醫棚,維護秩序。

謝珩則不顧疲憊和肮髒,親自走入災民之中,安撫人心,了解具體災情,組織青壯年,在相對安全的區域,開始清理廢墟,挖掘被埋者,搭建臨時窩棚。他的聲音已經嘶啞,青衫上沾滿泥漿,但那份沉靜、堅定和發自內心的悲憫,如同一根定海神針,讓混亂的災民們漸漸找到了主心骨。

就在謝珩指揮着人手,在一處半塌的學堂廢墟中奮力挖掘時,一個渾身污泥、看不清面目的小小身影,跌跌撞撞地跑到他面前,“噗通”一聲跪下,高高舉起一件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那油布上,赫然印着一個古拙的“沈”字!

“大人!大人!求您救救我家老爺!他……他被埋在裏面了!這是他……他最後拼了命推出來的……說……說一定要交給來賑災的……清官大老爺!”小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謝珩心頭狂震!沈萬鈞!他還活着?!他猛地接過那油布包裹,入手沉重!他顫抖着手解開油布——裏面並非金銀財寶,而是一本厚厚的、邊緣被泥水浸溼的賬冊!以及一封字跡被水洇開、卻依舊能辨認的信!

謝珩借着微弱的天光,快速掃過那封信:

“謝大人鈞鑑:萬鈞不幸遇此大難,恐命不久矣。此賬冊所載,乃萬鈞月前暗中截獲,乃戶部周侍郎勾結永寧侯府,借北疆軍需之名,行貪墨倒賣之實的鐵證!數額之巨,觸目驚心!本欲尋機密呈,奈何天不假年……今落雁城慘遭天譴,恐亦是人禍之引!萬鈞死不足惜,唯此賬冊關乎國本,望大人……萬望大人……以民爲重,徹查到底!沈萬鈞絕筆。”

信末的字跡已經模糊扭曲,顯然書寫時已到了極限。

謝珩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猛地翻開那本厚厚的賬冊!

雨水和泥水浸染的紙頁上,密密麻麻記錄着一筆筆令人發指的肮髒交易:倒賣軍糧、虛報兵額、克扣餉銀、甚至……將劣質兵器高價賣給邊軍!經手人赫然是戶部侍郎周秉昆!而最終流向的銀錢和利益,都指向一個令人窒息的名字——永寧侯府張啓泰!其中,近期最大的一筆,正是以“加固北疆防務”爲名,撥付給落雁城官庫的三十萬兩賑災銀!而這筆銀子,在賬冊記錄轉入落雁城府庫後,竟再無下文!

落雁城府庫空虛?周扒皮卷款潛逃?這三十萬兩賑災銀……根本就是被他們提前吞了!而這場“百年不遇”的暴雨和泥石流……究竟是純屬天災?還是……有人爲了掩蓋這驚天貪墨,利用了天時,甚至……暗中推動了人禍?!

“滄瀾……滄瀾之下……竟掩藏着如此滔天罪惡!”謝珩只覺得一股冰冷的怒意夾雜着徹骨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他死死攥着那本染血的賬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猛地抬頭,看向學堂廢墟深處那被泥石和斷梁掩埋的、象征着最後希望的地方,又看向遠處在蕭馳指揮下漸漸升起的炊煙和開始有序領粥的災民隊伍。

天災無情,人禍更毒!但沈萬鈞臨死送出的這驚雷般的罪證,和他以命相護的這份赤誠,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閃電!

墨卷驚雷起,欲掩滄瀾濁!而這驚雷,終將炸響於九霄之上!

“挖!”謝珩的聲音帶着血絲,卻異常堅定,他指向沈萬鈞可能被埋的位置,對着周圍的青壯嘶吼道,“活要見人,死……也要把沈先生,給我挖出來!”

風雨更急,雷聲隆隆,仿佛在爲這濁世悲歌,也爲那即將到來的驚雷審判,擂響戰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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