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季西風沒有回那座位於市中心頂層、可以俯瞰半個城市燈火的公寓。那裏太空曠,太冰冷,像一座現代化的陳列館,陳列着他這些年搏殺商海換來的戰利品,卻填不滿心底某個巨大的、嘶吼着的空洞。

他把車開到了城西,一個老舊的、門臉狹窄的私人俱樂部。這裏不對外營業,只接待少數幾個背景深厚的會員,是真正的“無人區”,隔絕窺探,也隔絕那些需要掛在臉上的面具。

包間裏,雪茄的煙霧和威士忌的醇香混雜在一起。沈居安,他多年的好友兼合作夥伴,將一杯不加冰的麥芽威士忌推到他面前。

“查個人,需要動用你的關系網,要快,要深。”季西風開門見山,聲音帶着宿醉後的沙啞和一絲壓抑的急切。他沒有碰那杯酒,只是將身體陷進柔軟的真皮沙發裏,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

沈居安挑眉,饒有興致地看着他:“誰這麼大面子,讓我們季總這麼上心?”他目光掃過季西風放在手邊、與這環境格格不入的那個深褐色木盒,眼神微動,但沒有立刻詢問。

“宋晚。”季西風吐出這個名字,像含着一塊冰。

沈居安臉上的玩味神色收斂了些,坐直了身體:“宋晚?林莫臣的那個遺孀?現在‘華晟’的實際掌舵人?”他頓了頓,看着季西風陰沉的臉,了然地點點頭,“明白了。十年前……就是她?”

季西風下頜線繃緊,默認了。

“你想知道什麼?”

“所有。”季西風抬眼,眼底是紅血絲和不容置疑的堅決,“她這十年的一切。工作、生活、交往過什麼人、和哪些人來往密切……特別是,”他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在木盒上敲了敲,“她身邊有沒有人去世,父母、親人、或者……關系極其密切的朋友。”

沈居安記下,目光再次落在那木盒上:“這東西,跟她有關?”

季西風喉結滾動了一下,沒有回答,而是將木盒拿起,輕輕打開。那紙婚書和其下的骨灰盒再次暴露在燈光下。

沈居安倒吸了一口冷氣,臉上的輕鬆徹底消失。“這是……你的字?婚書?”他震驚地看向季西風,又看向那造型明確的骨灰盒,聲音壓低,“這裏面是……?”

“我不知道。”季西風的聲音帶着一種近乎脆茫然,“在她放舊物的箱子裏找到的。”

沈居安沉默了。這信息量太大,也太詭異。一個被恨了十年的女人,藏着一個可能是她至親之人骨灰的盒子,而最上面,壓着恨她之人少年時寫下的婚約。

“西風,”沈居安語氣凝重起來,“這事有點……不尋常。你確定要繼續查下去?有些東西,挖出來,可能比埋着更傷人。”

季西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沒什麼溫度的笑:“我已經在地獄裏了,還怕什麼?”他合上木盒,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冰冷,“查。我要知道,當年她爲什麼走。我要知道,這十年,她到底經歷了什麼。我要知道,”他的目光落在木盒上,帶着一種近乎偏執的狠戾,“這裏面,究竟是誰。”

---

與此同時,宋晚站在自己公寓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的璀璨星河,她卻只覺得周身寒意彌漫。

這套位於頂級地段的大平層,裝修是極簡的性冷淡風,黑白灰的主色調,線條利落,昂貴,卻沒有多少生活氣息。像一間設計精美的樣板間,或者,一個精致的牢籠。

她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手裏端着一杯水,卻沒有喝。季西風帶着恨意的眼神,他冰冷的質問,他身上陌生的雪鬆與威士忌混合的氣息,一遍遍在腦海裏回放。

“你這種女人,配得到愛嗎?”

配嗎?

她低頭,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光影勾勒出窈窕的輪廓,一張足夠漂亮、也足夠有欺騙性的臉。

她走到書房,打開最底層一個上了鎖的抽屜。裏面沒有多少東西,只有一個邊緣已經磨損的舊錢包。她打開,抽出一張藏在夾層裏的、塑封好的老舊照片。

照片上,是十八歲的她和季西風。在學校那棵巨大的榕樹下,他攬着她的肩膀,笑得張揚而溫暖,她靠在他身側,眉眼彎彎,眼裏有光。背景是模糊的、奔跑嬉笑的同學,和那個再也回不去的、陽光燦爛的夏天。

指尖輕輕拂過照片上少年季西風的臉龐。那時,他眼裏只有她。

是什麼,讓一切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是因爲那個雨夜嗎?是因爲她撕碎的機票和決絕的背影嗎?

不。一切早有伏筆。只是那時的他們,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看不見潛藏在命運暗礁下的洶涌暗流。

她想起更早之前,父親宋國誠被帶走調查時,母親李秀蘭瞬間垮掉的身體和絕望的哭泣;想起那些驟然變臉的親戚和落井下石的所謂世交;想起家裏被貼上封條時,那種天塌地陷的茫然與恐懼。

而季西風的父親,季成剛,那位曾經拍着父親肩膀稱兄道弟的季伯伯,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她用力閉了閉眼,將照片重新鎖回抽屜深處。

有些傷口,不能碰。一碰,就是錐心刺骨的疼。

現在不是沉溺往事的時候。城東那塊地,關乎“華晟”下一個重要的發展階段,也關乎她能否真正站穩腳跟。季西風的季氏集團,是最大的競爭對手。

他回來了,帶着滔天的恨意和碾壓性的實力。

這是一場硬仗。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客廳,拿起茶幾上的平板,調出城東地塊的詳細資料和競爭對手的分析報告。屏幕上冷光映着她冷靜而專注的臉。

過去的,無法改變。未來的,必須去爭。

無論面對的是誰。

---

沈居安的動作很快。兩天後,一份初步的調查摘要發到了季西風的加密郵箱。

資料顯示,宋晚的父親宋國誠在她高三那年因經濟問題入獄,不久後在獄中因病去世。母親李秀蘭身體一直不好,在宋國誠出事後就一病不起,大約在七年前去世。資料裏附了一張李秀蘭去世時簡單的訃告掃描件。

所以,骨灰盒裏,很可能是她母親的骨灰?季西風皺眉思索。這似乎說得通,將母親的骨灰留在身邊,並將年少時最珍視的婚書一同存放,作爲一種情感上的陪伴和慰藉。

但爲什麼是“婚書”?在他那樣恨她的前提下,在她那樣決絕地離開之後,爲什麼偏偏是他寫下的婚書,被放在了她母親的骨灰之上?

這不合邏輯。像一根刺,扎在他試圖理順的思緒裏。

資料還顯示,宋晚在大學期間認識了林莫臣,畢業後不久結婚。林莫臣身體一直不佳,三年前病逝。宋晚接手了“華晟”,憑借強硬的手腕和精準的眼光,不僅穩住了局面,還讓公司有了新的發展。這十年,她幾乎沒有任何感情緋聞,生活軌跡清晰得像一張精心繪制的圖表,除了工作,就是一些必要的社交,深居簡出。

幹淨得……有些刻意。

季西風關掉郵件,靠在寬大的辦公椅上,目光投向窗外林立的高樓。

宋國誠的案子……他隱約記得父親當年似乎提及過,語氣是惋惜,又帶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諱莫如深。當時他全部心思都在即將和宋晚一起出國的狂喜和籌備上,並未留意。

現在看來,或許他應該回一趟老宅。有些舊事,需要重新審視。

而宋晚……

他拿起內線電話,聲音恢復了一貫的冷靜與權威:“通知下去,下午召開項目組會議,重點討論城東地塊的競標方案。另外,把我們能收集到的,關於‘華晟’以及宋晚女士近三年的所有投資動向、項目偏好,整理一份最詳細的分析報告給我。”

戰爭,已經開始了。

無論是在情感的廢墟上,還是在商業的戰場上。

城市的另一端,宋晚也剛剛結束一個內部會議。助理遞上一份文件:“宋總,這是剛收到的,季氏集團那邊似乎加大了對我們‘華晟’幾個上下遊合作商的接觸力度。”

宋晚接過文件,快速瀏覽着,眼神漸冷。

季西風,你果然開始了。

她拿起筆,在文件上利落地籤下自己的名字,抬頭對助理吩咐:“按原定計劃推進,另外,幫我約一下‘啓明資本’的趙總,時間越快越好。”

無人區的對峙,從隱秘的調查,轉向了明面上的短兵相接。而連接着過去與現在的那個骨灰盒,依舊沉默地躺在季西風的私人保險櫃裏,像一個定時炸彈,滴答作響,等待着被徹底引爆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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