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聲音?
院內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仿佛千軍萬馬奔騰而來的恐怖聲勢震懾住了。連趙三那只伸向慕清雪的髒手,也僵在了半空。
“轟隆——!轟隆——!”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如同無數面巨鼓在心髒上瘋狂擂動!腳下的地面劇烈地顫抖着,屋頂的灰塵簌簌落下。巷子外,傳來一片更加驚恐混亂的尖叫和哭喊,以及重物被撞翻、踩踏的碎裂聲。
“馬…馬蹄聲?”一個按着葉辰的惡奴臉色發白,聲音帶着顫抖,“好多馬!好重的馬!”
“是…是玄甲騎!”另一個惡奴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瞬間血色褪盡,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只有玄甲騎才有這種動靜!是玄甲騎來了!”
趙三的臉色也變了。玄甲騎?王府最精銳的親衛?他們怎麼會來這裏?難道是世子等不及了,親自帶人來了?可…可這動靜也太嚇人了!聽聲音,來的絕對不止一隊!
他下意識地鬆開了抓住慕清雪的手,驚疑不定地看向院門外的巷道方向。慕清雪趁機掙脫,踉蹌着退到牆角,雙手死死護住自己凌亂的衣襟,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驚懼地看着外面。
被按在地上的葉辰也停止了掙扎,艱難地抬起頭,沾滿污泥和血跡的臉上,那雙赤紅的眼睛死死盯着院門,裏面充滿了驚愕和一種更深沉的絕望。王府的惡奴已經如同豺狼,玄甲騎…那簡直是擇人而噬的洪荒猛獸!他們來做什麼?爲了徹底碾死自己這只螞蟻嗎?
“轟——!!!”
一聲巨響!
那扇本就搖搖欲墜、被趙三等人踹得半開的破舊木板院門,在下一刻,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從外面徹底轟碎!木屑如同暴雨般激射進小院!
刺目的天光驟然涌入這陰暗破敗的小院,同時也帶來了門外那令人窒息的景象!
鐵蹄!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密密麻麻、如同鋼鐵叢林般的重裝馬蹄!包裹着沉重蹄鐵的馬蹄,深深陷入院門外的泥地裏,散發着冰冷的金屬寒光。視線順着馬蹄向上,是覆蓋着厚厚玄黑甲片的馬身,如同移動的鋼鐵堡壘。再往上,是馬背上那些沉默如同石雕的騎士!
他們全身籠罩在玄黑色的重甲之中,連面部都被猙獰的覆面甲遮擋,只露出一雙雙冰冷、漠然、毫無人類情感的眼睛。他們手持丈餘長的精鐵馬槊,槊鋒斜指地面,在陰沉的日光下閃爍着幽冷的死亡光澤。濃烈的煞氣和血腥味,如同實質般從這鋼鐵洪流中彌漫開來,瞬間充斥了整個小小的院落,壓得人喘不過氣!
整整二十騎玄甲重騎!如同二十尊來自九幽地獄的魔神,將葉家小院門前的狹窄巷道徹底堵死!冰冷的鐵甲隔絕了所有的光線,投下大片令人絕望的陰影。巷子裏死寂一片,連最聒噪的野狗都夾着尾巴逃得無影無蹤。
在這片鋼鐵叢林的拱衛下,一匹神駿異常、通體漆黑的戰馬越衆而出。馬背上,一個身着玄色繡金蟒袍的少年,正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院內的一切。
他的面容尚顯年輕,甚至帶着一絲大病初愈的蒼白,但那雙眼睛,卻深邃幽暗如同寒潭古井,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冷酷的直線,嘴角似乎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看透一切又掌控一切的嘲弄。
正是鎮北王世子,蕭絕!
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巨大壓力,如同萬鈞巨石,轟然砸落在葉家小院每一個人的心頭!
趙三和他手下的幾個惡奴,在蕭絕目光掃過的瞬間,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雙腿一軟,“噗通”、“噗通”全部跪倒在地,身體抖得如同篩糠,連頭都不敢抬。
“世…世子爺…”趙三的聲音帶着哭腔,恐懼到了極點。他萬萬沒想到,世子會親自來!而且帶着如此恐怖的陣仗!他剛才差點就…想到那後果,他褲襠裏都溼了一片。
慕清雪緊緊蜷縮在牆角,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驚叫出聲。她看着馬背上那個如同神魔般的身影,看着他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情感的眼睛,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的心髒,讓她幾乎無法呼吸。這就是鎮北王世子…那個決定着她和辰哥哥生死的惡魔…
葉辰艱難地抬起頭,視線越過按着他的惡奴,死死地釘在馬背上的蕭絕身上。污泥和血污糊住了他半邊臉,但那雙赤紅的眼睛,卻燃燒着如同實質的火焰,充滿了刻骨的仇恨、憤怒,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面對絕對力量碾壓時的驚悸!蕭絕!是他!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眼神,仿佛要將蕭絕生吞活剝!
整個小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玄甲戰馬偶爾噴出的沉重鼻息,以及甲葉摩擦發出的細微“嚓嚓”聲,如同死神的低語,敲打着每一個人的神經。
蕭絕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緩緩掃過跪地顫抖的惡奴,掃過蜷縮在牆角、如同受驚小鹿般絕望的慕清雪,最後,定格在泥地裏,被死死按着、卻依舊用那雙燃燒着仇恨火焰的眼睛死死瞪着自己的葉辰身上。
他的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弧度,似乎擴大了一絲。
“呵。”
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如同冰珠墜地,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對着按着葉辰的兩個惡奴,聲音平淡得不帶一絲波瀾:
“放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