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歇性口吃的debuff，像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林川的喉嚨。每次開口前的不確定感，讓他倍感煩躁和屈辱。尤其是在需要與顧客交流的擺攤時，這種窘迫被放大了無數倍。
“這……這個手……手機殼，三……三十九。”林川努力想把話說順，卻還是卡住了。
顧客是個年輕女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手機殼走了。
王鵬在一旁急得直撓頭，卻又無能爲力。他知道林川肯定遇到了什麼難處，但林川不說，他也不好追問。
“川……川子，要……要不今天早……早點收攤？”王鵬試着學林川說話，想逗他開心，結果自己差點咬到舌頭。
林川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擺擺手。他知道王鵬是好意，但這種模仿反而讓他更難受。
禍不單行。幾天後的一個傍晚，林川和王鵬剛收攤回到平房附近，就被四五個流裏流氣的混混堵在了巷子口。爲首的是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壯漢，正是彪哥手下的頭號打手，外號“瘋狗”。
“就……就是他們倆！”一個黃毛小子（不是之前那個黃毛）指着林川和王鵬喊道。
林川心裏一沉，是彪哥的人！他們果然找上門了！
“瘋狗”叼着煙，斜眼看着林川，獰笑道：“小子，挺能躲啊？彪哥想請你喝杯茶，跟我們走一趟吧？”
王鵬嚇得臉都白了，但還是擋在林川前面：“你……你們想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
“滾開！死胖子！”“瘋狗”一巴掌把王鵬扇倒在地，然後伸手就要抓林川。
林川眼神一冷，雖然口吃讓他憤怒，但格鬥的本能還在。他側身躲過“瘋狗”的手，同時一腳踹向對方膝蓋！
“哎喲！”“瘋狗”沒想到林川敢還手，吃痛後退一步，勃然大怒：“操！給我上！廢了他！”
幾個混混一擁而上。林川憑借之前格鬥精通殘留的肌肉記憶和反應，勉強招架，但雙拳難敵四手，很快身上就挨了好幾下。更要命的是，他每次想怒吼發力時，口吃就會打斷節奏，讓他憋屈無比！
王鵬從地上爬起來，看到林川挨打，眼睛都紅了，抄起旁邊一個破掃帚就沖了上來：“媽的！跟你們拼了！”
但他哪是這些職業打手的對手，三兩下就被打倒在地，蜷縮着身體護住頭臉。
眼看兩人就要被徹底制服，一輛巡邏的警車恰好在巷口經過，警燈閃爍。
“媽的！條子！”“瘋狗”罵了一句，狠狠瞪了林川一眼，“小子，算你走運！彪哥的‘茶’，你遲早得喝！我們走！”
混混們迅速散去。
林川和王鵬互相攙扶着站起來，鼻青臉腫，渾身疼痛。王鵬的嘴角破了，流着血。
“川……川子，你……你沒事吧？”王鵬忍着疼問。
林川看着王鵬臉上的傷，一股怒火和愧疚涌上心頭。都是因爲他，胖子才一次次被牽連挨打！這口吃的debuff，更是讓他在關鍵時刻如此無力！
“沒……沒事。”林川咬着牙，心裏對系統的怨氣達到了頂點。這該死的懲罰，差點害死他們！
回到平房，兩人處理着傷口，氣氛壓抑。
“川子，彪哥的人盯上咱們了，這地方不能待了。”王鵬憂心忡忡地說。
林川點點頭，他何嚐不知道。但能躲到哪裏去？他們這點錢，根本經不起折騰。
就在這時，腦海中系統的提示音，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甚至是冰冷）響了起來：
【警告！檢測到宿主及夥伴遭遇嚴重生存威脅，且因任務失敗懲罰導致應對能力下降，觸發緊急生存任務！】
【任務名稱：羞恥の救贖**
【任務要求：在接下來24小時內，於濱海市人流量最大的中心商業廣場，完成以下“終極羞恥”挑戰：
身穿系統提供的“七彩熒光緊身連體衣”（頭部全覆蓋），手持擴音喇叭。
連續不斷、聲情並茂地高聲朗誦《論語》第一章《學而》全文，持續時間不少於30分鍾。
期間需吸引至少500人以上圍觀，並成功讓至少50名路人因你的行爲而發出明顯的大笑聲或錄制視頻。
【任務獎勵：清除當前所有負面狀態。身體素質永久小幅度提升。獲得一次性保命道具“強效煙霧彈”x1。人民幣：5000元。】
【失敗懲罰：系統解綁。宿主及夥伴王鵬將遭受彪哥勢力致命報復（生存幾率低於10%）。】
林川看着任務說明，整個人如墜冰窟！
七彩熒光緊身衣？廣場朗誦《論語》？吸引500人圍觀？！
這已經不是社死或變態了，這是徹底的、毫無尊嚴的自我毀滅！是精神上的凌遲！
而且，失敗的懲罰……系統解綁！致命報復！生存幾率低於10%！
這意味着，如果不接受這個任務，或者任務失敗，他和王鵬……很可能真的會死！
系統這次，沒有給他任何選擇的餘地。這不是任務，是最後通牒！
“川子？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王鵬看到林川瞬間慘白的臉色和冷汗，擔心地問。
林川張了張嘴，那該死的口吃讓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巨大的恐懼和屈辱感淹沒了他。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不過是系統操控下的一個傀儡，一個爲了生存不得不一次次突破底線的可憐蟲。
但是……爲了活下去，爲了不讓胖子因爲自己而死……
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神裏只剩下一種破釜沉舟的麻木。
“沒……沒事。”林川對王鵬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明天……陪……陪我去個地方。”
第二天下午，濱海市中心商業廣場，陽光明媚，人流如織。這裏是城市的標志性地點，任何時候都聚集着成千上萬的市民和遊客。
在廣場最顯眼的噴泉旁邊，出現了一個極其扎眼的存在。
一個人。
一個穿着覆蓋全身、閃爍着紅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緊身到勾勒出每一塊肌肉（羞恥）輪廓的熒光衣的人。連頭部都被緊身頭套包裹，只露出兩只眼睛和嘴巴的位置。他手裏拿着一個巨大的、打開開關後發出刺耳電流聲的擴音喇叭。
這個造型，已經超越了奇葩，達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瞬間就吸引了方圓百米內所有人的目光。
“臥槽！那是什麼玩意兒？”
“行爲藝術？也太拼了吧？”
“快看快看！拍下來拍下來！”
人群開始聚集，指指點點，手機攝像頭紛紛對準了這個“七彩熒光人”。
王鵬躲在遠處的人群裏，看着這一幕，心疼得直抽抽。他雖然不知道具體任務內容，但看林川這身打扮和決絕的眼神，就知道他爲了兩人能活下去，正在承受着怎樣的煎熬。
熒光衣裏的林川，感覺每一寸皮膚都在燃燒。頭套讓他呼吸不暢，緊身衣勒得他渾身難受，但更難受的是那無數道如同實質的目光，充滿了好奇、嘲笑、鄙夷。他感覺自己像一只被剝光了放在展覽台上的怪物。
但是，沒有退路了。
他舉起擴音喇叭，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壓住口吃的沖動，以一種近乎悲壯的、朗誦詩歌般的腔調，大聲喊道：
“子……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巨大的、帶着雜音的喇叭聲，將拗口的古文清晰地傳遍了半個廣場。
人群瞬間安靜了一下，隨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哄笑聲！
“哈哈哈！我的媽呀！朗誦《論語》？還穿成這樣？”
“這是哪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太搞笑了！快錄快錄！”
笑聲、議論聲、快門聲此起彼伏。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裏三層外三層，很快超過了百人、數百人……
林川屏蔽了所有外界的聲音，眼中只有那份刻在腦海裏的任務要求。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復着《學而》篇，聲音從最初的顫抖，到後來的嘶啞，再到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他感覺自己靈魂已經出竅，漂浮在空中，冷漠地看着地面上那個穿着可笑衣服、做着可笑行爲的軀殼。
羞恥？已經感覺不到了。尊嚴？早已粉碎。
他只剩下一個念頭：完成它！活下去！帶着胖子活下去！
半個小時，漫長如同一個世紀。
當系統提示任務時間達到的瞬間，林川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擴音喇叭掉在一旁，發出刺耳的鳴音。
圍觀的人群發出意猶未盡的噓聲和笑聲，漸漸散去。只留下地上那一團還在閃爍的、可憐的七彩熒光。
王鵬沖開人群，跑到林川身邊，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他身上，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川子！川子！你怎麼樣？！”
林川透過頭套的縫隙，看着王鵬焦急的臉，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終極羞恥任務完成！獎勵發放中……】
【清除負面狀態：間歇性口吃（輕度）已清除。】
【身體素質永久小幅度提升（生效中）。】
【獲得一次性保命道具“強效煙霧彈”x1（已存入系統空間）。】
【獲得人民幣：5000元！已存入賬戶。】
餘額變成：41300.00元！
幾乎在獎勵到賬的瞬間，林川感覺喉嚨一鬆，那種阻滯感消失了！同時，一股微弱但真實的熱流涌遍全身，之前的疲憊和傷痛似乎減輕了不少。
他掙扎着坐起來，扯下頭套，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看着周圍指指點點的殘留目光和遠處閃爍的警燈（估計是有人報警了），他拉起王鵬：“快……快走！”
兩人狼狽地逃離了廣場，躲進一條無人的小巷。
王鵬看着林川蒼白的臉，心疼地問：“川子，到底怎麼回事？你爲什麼要……”
林川搖搖頭，打斷他：“胖子，別問。爲了活下去。”
他握了握拳頭，感受着身體裏那絲微弱的力量增長，以及系統空間裏那顆救命的煙霧彈。雖然過程如同地獄，但結果……他們暫時安全了。彪哥的致命威脅，被這次極致的“羞恥”暫時抵消了。
然而，林川心裏沒有一絲喜悅。他知道，這一切遠未結束。系統用這種殘酷的方式告訴他：你的命，不值錢。想活下去，就得付出代價。
他和王鵬，必須盡快變得更強，找到真正的立足之本。否則，下一次“終極羞恥”，可能就是他們的墳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