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多言,迅速登車。笙簫默一揮馬鞭,外表普通的青篷馬車無聲地融入夜色,駛離了這座象征着無上權力卻也禁錮着無數秘密的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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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日夜兼程,向着長留山的方向疾馳。車廂內空間被法術拓展,倒也寬敞舒適。
花千骨始終沉睡,白子畫則寸步不離地守在一旁,源源不斷地輸送着溫和的仙力護持着她的心脈,平穩着她體內魂與體的沖突。笙簫默偶爾進來查看,也只能無奈搖頭。
不知過了多久,花千骨濃密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意識從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漸漸浮起。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柔軟的顛簸感,還有車輪碾過路面的轔轔聲響。
她蹙眉,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不是棲梧殿熟悉的紗帳穹頂,而是搖晃的車廂頂棚。
陌生的環境讓她瞬間警惕,下意識地想撐起身子,卻渾身酸軟無力。
“醒了?” 一個低沉熟悉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花千骨猛地轉頭,對上了白子畫那張近在咫尺卻帶着明顯疲憊的臉。他依舊穿着那身黑衣,只是少了銀面具的遮掩,眼神深邃復雜,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你……這是哪裏?” 花千骨的聲音因久睡而沙啞,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但更多的是冰冷的質問,“白子畫!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們在去長留山的路上。” 白子畫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你的身體不能再拖。”
“誰允許你自作主張?!” 花千骨胸中怒火翻騰,試圖掙扎起身,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擊倒,重重跌回軟墊上,氣息急促,臉色更顯蒼白。
“放我回去!立刻!馬上!”
“不可能。”
白子畫斬釘截鐵,目光沉凝如鐵,“烈塢有變作你模樣的傀儡在坐鎮,一切如常。你安心養病。”
他刻意加重了“養病”二字。
花千骨瞬間明白了他的把戲,氣得渾身發抖:“紙人?!你用紙人冒充我?!白子畫!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我的生死,與你何幹?!”
“與我何幹?” 白子畫重復着她的話,眼底深處翻涌起壓抑的痛楚和一絲近乎暴戾的執拗,“花千骨,你告訴我,我守了你二十年,看着你掙扎,看着你痛苦,看着你把自己耗到油盡燈枯……你告訴我,這與我何幹?!”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嘶啞,“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才算‘有關’嗎?!”
車廂內瞬間死寂,只剩下花千骨急促的喘息聲。
她死死瞪着白子畫,那雙曾經清澈靈動的眼眸裏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抗拒和深切的怨憤。白子畫也毫不退避地回視着她,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又充滿了無形的、一觸即發的火藥味。
最終,花千骨別開臉,閉上眼睛,用沉默築起了最堅固的堡壘。
她知道,此刻凡人之身,身在這疾馳的馬車裏,面對一個鐵了心的上仙,任何反抗都是徒勞。
白子畫看着她倔強的側臉和微微顫抖的唇瓣,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只剩下深深的無力感。
他沉默地拿起一旁溫着的藥碗,舀起一勺,遞到她唇邊。
花千骨緊閉雙唇,毫無反應。
僵持片刻,白子畫低聲道:“是想我用另一種方式喂你?”
花千骨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猛地睜開眼,狠狠剜了他一眼,最終還是帶着屈辱和憤恨,極其不情願地張開了嘴,任由那苦澀的藥汁滑入喉嚨。
白子畫的臉色,在她順從喝藥的瞬間,似乎稍微緩和了那麼一絲絲,卻也只是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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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最終在長留山腳下,一處極爲幽靜隱秘的山谷中停下。谷中靈氣氤氳,溪流潺潺,鳥語花香,與凡塵俗世隔絕。
白子畫抱着依舊不肯給他好臉色的花千骨下了車。他走到一片開闊的草地中央,從袖中取出一件精巧絕倫的微縮閣樓模型。
那模型不過巴掌大小,卻雕梁畫棟,飛檐鬥拱,細節纖毫畢現,散發着淡淡的靈力波動。
他指尖輕點,一道精純的仙力注入其中。只見那小小的模型瞬間爆發出柔和的光芒,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在光芒中迅速膨脹、拔高、凝實。僅僅幾個呼吸間,一座清雅別致的三層木質閣樓便憑空出現,穩穩地坐落於草地之上。
樓閣與周圍環境渾然一體,卻又被一層無形的結界籠罩,從外界看去,這裏依舊是一片普通的山林草地,無人能窺見其中奧秘。
“進去吧。” 白子畫抱着她,推開虛掩的竹扉。
閣樓內部陳設簡潔雅致,一應生活用具俱全,顯然是早有準備。一樓是廳堂和廚房,二樓是書房和客房,三樓則是一個寬敞的臥房,推開窗便能遠眺雲霧繚繞、氣勢磅礴的長留仙山輪廓。
白子畫將花千骨安置在三樓臥房的床上。花千骨立刻掙扎着坐起,背對着他,面朝窗外那巍峨的仙山,只留給他一個冷漠疏離的背影。
“師弟會定期過來。” 白子畫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聽不出情緒,“需要什麼,告訴我。”
花千骨沒有回應,仿佛沒有聽見。
白子畫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終沉默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這座被結界隱藏的小樓,成了花千骨新的居處,也是白子畫用來維系和她的關系的唯一的世界。花千骨用沉默和冷臉武裝自己,白子畫則以一種近乎固執的、無微不至的照顧作爲回應。
他每日清晨會準時送來溫熱的靈泉水給她洗漱,準備好清淡卻蘊含靈氣的餐食。花千骨起初拒絕食用,他便默默地將食物放在她觸手可及的桌上,然後守在門外,直到她因飢餓不得不妥協。
花千骨白天尚有餘力時,會扶着樓梯在閣樓內緩慢走動,或者坐在窗邊,望着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長留山出神。
陽光灑在她蒼白消瘦的臉上,勾勒出一種沉靜的、仿佛隨時會消散的美。白子畫通常隱在角落或樓下,目光卻始終追隨着她,那目光深沉、專注,帶着濃得化不開的眷戀和一種深沉的悲傷,仿佛要將她的身影刻入靈魂深處。
每當花千骨察覺,冷冷回望時,他又會迅速移開視線,恢復那副沉默的影子姿態。
然而,夜晚才是最難熬的時刻。
花千骨的身體狀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惡化。從第一次昏迷開始,她就清晰地感知到體內有兩種不匹配的存在在不受控制地沖撞、撕扯。
起初,身體反映的狀況只是輕微的疲憊和關節隱隱作痛,仿佛着了風寒。但很快,這疼痛便如同藤蔓般蔓延開來,從指關節、腕關節,到肘關節、肩關節,再到膝蓋、腳踝……最後是整條脊柱,如同被無數細小的冰針同時刺入骨髓,又像是被無形的重物反復碾壓。
疼痛在夜深人靜時尤其劇烈,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襲來,將她從淺眠中生生拽醒。冷汗浸透寢衣,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絲呻吟,身體卻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瑟瑟發抖。起初只是一個關節,後來是全身都在叫囂着疼痛,連呼吸都牽扯着痛楚。
每到這時,無論她如何抗拒,白子畫總會第一時間出現在床邊。他不由分說地將溫熱而磅礴的仙力渡入她體內,強行壓制那股肆虐的反噬之力,舒緩那深入骨髓的疼痛。
“滾開……不用你管!” 花千骨在劇痛的間隙掙扎着低吼,試圖推開他抵在自己背心輸送仙力的手,指尖甚至在他手背上抓出血痕。
白子畫眉頭緊鎖,對她的抗拒和攻擊置若罔聞。輸送仙力的手穩如磐石,另一只手則強勢地按住她因疼痛而扭動的肩膀,將她禁錮在懷中,不容她逃離分毫。
他的懷抱帶着清冽的氣息和不容抗拒的力量,既是鎮壓,也是支撐。
“忍着點。” 他的聲音低沉壓抑,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強行壓制會有些難受,但能止痛。”
那溫和的仙力如同暖流,強行驅散着體內的寒冰與劇痛,確實帶來了片刻的喘息。然而,花千骨心中卻涌起更深的屈辱和無力。
她痛恨這種被迫的接受,痛恨自己在他面前展現出如此脆弱狼狽的一面,更痛恨自己無法擺脫他的“恩惠”。她只能別開臉,閉上眼,將所有的怨憤和痛苦都鎖在緊咬的牙關裏,身體在他懷中僵硬如鐵。
白子畫感受着她身體的僵硬和無聲的抗拒,心如同被鈍刀反復切割。他寧願她像從前那樣打他罵他,也好過此刻這種冰冷的、帶着恨意的沉默接受。他只能更緊地擁着她,用源源不斷的仙力告訴她,他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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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簫默每隔兩日便會穿過結界,準時出現在小樓。
他身爲三尊之一還是很厲害的,不僅帶來了精心調配的湯藥,也在最短時間內帶來了必須配合針灸才能疏導體內亂流、穩固魂魄根基的治療方案。
“小花花,良藥苦口利於病,來,趁熱喝了。” 笙簫默端着黑乎乎的藥碗,臉上堆着哄孩子般的笑容。
花千骨瞥了一眼那碗散發着濃鬱苦澀氣味的藥汁,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繼續看着窗外。“拿走。”
“哎呀,這藥可是小師叔我費了老大勁,用了好幾味千年靈草才熬出來的,固本培元,梳理經脈……”
“我說,拿走。” 花千骨的聲音冷了下來,帶着不容置疑的抗拒。
笙簫默的笑容僵在臉上,求助般地看向一旁的白子畫,表情差不多就是——我沒轍了,你看着辦吧。
白子畫眸色一沉,沒有任何言語,只是抬起手,指尖微光一閃。花千骨瞬間感覺身體一僵,如同被無形的繩索捆縛,動彈不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用一雙燃着熊熊怒火的眼睛死死瞪着白子畫。
“喂藥。” 白子畫對笙簫默道,聲音平靜無波。
笙簫默無奈地嘆口氣,只能上前,小心翼翼地捏開花千骨的下巴,將苦澀的藥汁一勺勺灌進去。
花千骨被迫吞咽,眼神中的怒火幾乎要將白子畫燒穿。
針灸更是艱難。起初只需在四肢末端施針,花千骨尚能強忍屈辱,閉眼不看。但隨着治療的深入,需要扎針的範圍擴大到了腰背、胸腹等更敏感的部位。
當笙簫默拿出長針,示意花千骨褪去外衣露出後腰時,白子畫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他看着花千骨瞬間煞白的臉色和眼中強烈的羞憤,心中某根弦被狠狠撥動。
“我來。” 白子畫突然開口,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
笙簫默一愣:“二師兄,這針法繁復,認穴需準,力度更是……”
“把針法圖譜和要訣給我。” 白子畫打斷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花千骨,“你出去等。”
笙簫默看看白子畫,又看看被定住身形、滿眼屈辱的花千骨,瞬間明白了什麼。他嘆了口氣,將一套銀針、一本詳細的針法圖譜和注意事項交給白子畫,識趣地退出了臥房。
房門關上,屋內只剩下兩人。氣氛緊繃。
白子畫走到床邊解開了花千骨身上的定身咒,後者一得自由,立刻像受驚的兔子般彈起,試圖逃離床邊。
“躺好。” 白子畫的聲音不高,卻帶着沉沉的威壓。
“休想!白子畫,你無恥!” 花千骨厲聲斥責,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白子畫不再廢話,直接上前一步,長臂一伸,精準地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帶。
花千骨如今的身體哪經得起他這一拽,驚呼一聲,整個人便被他帶着巨大的力道摔回了床上。她不甘受制,奮力掙扎踢打,手腳並用,指甲劃過他的手臂,留下道道紅痕。
“放開我!滾開!” 她嘶喊着,如同困獸。
白子畫抿緊薄唇,用身體壓制住她亂踢的雙腿,一手牢牢攥住她兩只纖細的手腕按在頭頂,另一只手則去解她腰間的衣帶。動作間帶着一種不容抗拒的強勢,卻也因她激烈的反抗而顯得有些笨拙和急促。
“別動!” 他低喝,試圖控制住局面。
然而就在他分神去拿床邊銀針的瞬間,花千骨猛地屈膝向上頂撞。
白子畫悶哼一聲,身體瞬間僵住,臉色變得極其古怪。
那根他剛剛捏在指尖、寒光閃閃的長針,因這突如其來的劇烈動作,竟被他失手扎進了自己大腿外側的肌肉裏,尖銳的刺痛感讓他額角青筋都跳了一下。
花千骨也愣住了,趁他吃痛分神的刹那,猛地掙脫他的鉗制,連滾帶爬地就要往床下逃。
“想都別想!” 白子畫忍着腿上的刺痛,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和無奈,反應極快地長臂一撈,再次將逃到床沿的花千骨攔腰拖了回來,牢牢禁錮在身下。
這一次,他用了更大的力氣,幾乎將她整個嵌入床褥之中,讓她再也無法掙脫。
“白子畫!你混蛋!放開!唔……” 花千骨的咒罵聲被他帶着薄繭的大手捂住。
“再動,我不介意用其他方法讓你安靜。” 他俯視着她,眼中翻涌着壓抑的暗流,聲音低沉危險。兩人身體緊貼,他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姿勢曖昧而充滿壓迫感。
花千骨被他眼中那陌生的、極具侵略性的光芒和話語中的威脅懾住,掙扎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只剩下胸膛劇烈的起伏和眼中屈辱的淚水。
白子畫見她終於不再激烈反抗,緊繃的身體才稍微放鬆了一些。他鬆開捂住她嘴的手,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同樣紊亂的氣息和腿上那陣陣刺痛。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腰,讓她趴在床上。而後,指尖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解開她的中衣,緩緩褪至腰際,露出那一片細膩如瓷的後腰肌膚。
他的目光在那片雪白上停留了一瞬,喉結滾動了一下,隨即強迫自己凝神靜氣,拿起消過毒的銀針,對照着圖譜,極其小心謹慎地尋找着穴位。
第一針落下,花千骨的身體猛地一顫,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白子畫的心也跟着一緊,指尖灌注的仙力更加柔和,引導着針尖精準地刺入穴位深處。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肌膚下肌肉的緊繃和輕微的痙攣,一顆心仿佛也跟着痙攣起來。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只有銀針沒入肌膚的細微聲響和花千骨偶爾抑制不住的抽氣聲。白子畫的額角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神情專注。
他一絲不苟地按照圖譜在她後腰的關鍵穴位上扎下了一排細密的銀針。每一針落下,都像是在他自己心上也扎了一下。
完成施針,他已是汗溼重衫。他坐在床邊,看着花千骨趴在枕頭上,後腰暴露在空氣中,布滿了銀針,身體因疼痛和屈辱而微微顫抖,墨發散亂地鋪在枕畔,脆弱得讓人心碎。
他起身,沉默地倒了一杯溫水,用勺子舀了遞到她唇邊。
花千骨緊抿着唇,別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