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後腰牛皮袋裏的黑石鑰匙蹭着銅鈴,撞出三短一長的聲響。鐮珂的霜鐮斜劈進青石壁,刃口震落的銀灰色粉末像撒了把受潮的鉛粉:“東邊林子裏有鐵鏈聲,至少兩隊人。“她盯着東南方晃動的竹影,靴底碾過枯葉的脆響混着金屬摩擦聲。月光在她小臂上劃出冷冽的弧線,三年前霧淵口留下的戰鬥痕跡早已愈合,此刻的龍氣流轉讓皮膚泛起淡淡微光。

“別碰哨子。“鐮珂的聲音沉穩如舊,按住他摸向青銅哨的手時,指尖帶着常年練刀的薄繭。霜鐮刃口挑起塊碎石,碎石滾落時驚起兩只夜梟,撲棱翅膀的聲響與西邊竹林裏毛竹折斷的悶響重疊——那是血刀門鐵齒靴特有的頓滯聲,每一步都暗藏殺招。她深吸一口氣,龍主境的森宿與廣南王雖境界略低,卻以詭詐戰術聞名,此刻二人呈鉗形包抄,顯然早已算計好攻擊節奏。

猶錦川下意識後退半步,牛皮袋猛地燙得像塊火炭,袋口麻繩“啪“地繃斷,半塊黑黢黢的石頭滾落在地。石面上蛛網般的裂痕滲着潮氣,正是父親臨終前塞進他掌心的龍脊關鑰匙。

“呵呵呵!找到鑰匙了!“一道陰冷的聲音從西南方傳來,穿墨色蟒袍的森宿踏着焦黑的落葉走近,指尖血色令牌凹槽裏的暗紅物質與父親銅扣如出一轍。他琥珀色瞳孔鎖定猶錦川腰間,故意將令牌在掌心拋接,邊緣倒刺閃着蝕筋毒的幽光。

廣南王的環首刀“當“地劈在石筍上,震落的石粉全被刀刃吸去,露出刀身密布的屠刀紋。“守關人的種,果然帶着鑰匙。“他面具下的眼睛充血如獸,右頰月牙形白痕是上次被鐮珂劃傷的證明,“把石頭交出來,饒你不死。“森宿的蟒袍掃過地面,枯葉遇着袍角就冒白煙,兩人一左一右逼近,形成合圍之勢。此時,猶錦川注意到森宿行走時,蟒袍下擺若隱若現露出的半截鎖鏈,那鎖鏈上纏繞着細小的血色符文,隨着步伐發出微弱的嗡鳴。

“小川子快點跟緊我!“鐮珂拽着猶錦川沖向山壁凹陷處,霜鐮在石壁上敲出三長兩短的節奏。石縫應聲裂開時,她餘光瞥見廣南王刀刃微沉——那是蓄力劈砍的前兆。密道裏彌漫着塵土與鐵鏽味,鐮珂用火折子照亮,石階兩側刻着模糊的拳印:“當年強者鑿的應急道,注意第三十六階。“話音未落,上方驟然射下血色刀芒,森宿算準了他們的行進路線,刀芒擦着猶錦川耳畔飛過,在石壁上燙出焦黑痕跡。

走到第三十六階時,地面突然下陷。猶錦川急忙後躍,看見陷坑底部插滿塗着黑綠色黏液的尖刺。鐮珂揮鐮劈落碎石掩蓋尖刺,卻聽見廣南王的環首刀已劈至後頸——雙王配合默契,森宿用機關牽制,廣南王趁機近身。她旋身格擋,刀身與環首刀撞出火花,卻因雙王的連環攻勢,故意露出左肩空檔,誘使森宿的血色刀芒刺來。就在森宿刀芒觸及皮膚的刹那,鐮珂周身猛地爆發出一陣龍氣波動,將刀芒震偏,同時她腳尖點地,借力帶着猶錦川繼續向密道深處沖去。此時,密道兩側的石壁上,一些古老的符文在火光中若隱若現,那些符文似乎在記錄着龍脊關曾經的輝煌戰鬥。

密道盡頭的青銅門剛裂開條縫,廣南王的環首刀就劈了進來,刀刃擦着猶錦川肩頭劃過。鐮珂將他猛地推向門內,自己則不退反進,迎着森宿的第二道刀芒欺身上前。黑血滲出的瞬間並非因爲受傷,而是她主動運轉龍氣震破毛細血管,用假傷迷惑敵人。圓形石室中,雙王破門而入,廣南王的環首刀指向猶錦川:“交出石頭,饒她不死。“森宿的血色令牌浮空旋轉,形成腐蝕龍氣的紫霧漩渦。

鐮珂將猶錦川護在身後,斷霜鐮橫在胸前,刀刃崩口在火光中閃着寒芒。她盯着石壁上持劍武士浮雕,突然發現武士眉心的紅點與猶錦川胎記位置相同。“摸眉心!“她陡然喊道,猶錦川下意識觸碰浮雕,石面轟然凹陷,露出暗格裏一卷邊緣焦黑的羊皮卷——那正是龍脊關代代相傳的《玄龍聚靈訣》,卷首還刻着父親年輕時的批注。然而,當羊皮卷出現的瞬間,森宿的血色令牌劇烈震動,發出刺耳的尖嘯,紫霧漩渦變得更加濃稠,似乎在抗拒這古老傳承的現世。

森宿的血色漩渦逼近時,猶錦川將羊皮卷塞進石壁石槽。整座石室劇烈震動,十二道劍氣從浮雕中飛出,在他身前組成光壁。這並非實質劍氣,而是聚靈訣引動的石壁能量投影,卻精準格擋了雙王攻擊。廣南王的環首刀劈在光壁上寸寸崩裂,他驚恐後退:“強者劍意!“森宿的血色刀芒被震散,面具下的臉第一次露出慌亂——他沒算到聚靈訣能引發遺跡共鳴。此時,光壁上的劍氣紋路開始變化,隱隱組成一幅古老的龍形圖案,龍目處的光芒正好與猶錦川眉心的胎記遙相呼應,整個石室的龍氣開始瘋狂向猶錦川匯聚。

猶錦川按照羊皮卷運息,丹田暖流涌遍全身,眉心胎記與光壁共鳴。《玄龍聚靈訣》雖非戰技,卻意外加速龍氣流轉,讓他身體機能短暫提升。鐮珂猛然暴起,斷霜鐮化作流光直取廣南王腰眼——那是她在三年前交手時就鎖定的弱點。廣南王倉促回防,鱗甲縫隙卻被斷霜鐮的紅光撕開。

“斬!“鐮珂大喝一聲,以自身爲中心龍氣外放,猶錦川會意將聚靈訣注入斷霜鐮。刀刃爆發出的紅光與光壁共鳴,竟在廣南王頸後斬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廣南王嘶吼着轉身,卻被鐮珂反手一刀斬斷頸椎,金箔面具下的頭顱滾落在地,死不瞑目。廣南王倒下的瞬間,他的環首刀突然爆發出一陣黑光,刀身的屠刀紋似乎想要逃逸,卻被光壁的力量壓制,最終在一陣轟鳴聲中徹底碎裂,化作一地黑色粉末,這些粉末落地後,竟開始腐蝕地面,冒出陣陣青煙。

森宿的血色刀芒剛觸及光壁,就看見同伴身首異處。他琥珀色瞳孔驟縮,想要後退卻發現退路已被鐮珂龍氣凝成的光牆封鎖。“血刀門的雜碎,也敢覬覦龍脊關?“鐮珂周身龍氣暴漲,方才“受傷“的左肩完好無損,反而泛着琉璃般的光澤——那是龍王境強者特有的龍鱗化防御。

森宿的血色令牌突然震顫,牌面刀紋被龍氣環震得模糊。他終於明白從一開始就中了圈套,鐮珂的“受傷“不過是誘敵之計。此時,森宿從懷中掏出一枚黑色的骨笛,放在唇邊吹奏起來。隨着詭異的笛聲響起,石室的空氣開始扭曲,一些血色的虛影從地面浮現,這些虛影竟是血刀門歷代強者的殘魂。鐮珂見狀,眼神一凜,斷霜鐮上的紅光更盛,她將龍氣注入斷霜鐮,大喝一聲:“破!“一道巨大的龍形刀氣從斷霜鐮上斬出,瞬間將那些血色虛影斬碎。

鐮珂踏前半步,斷霜鐮刃口的紅光隨龍氣流轉,將地面焦黑的落葉震成齏粉。森宿見狀不再猶豫,血色刀芒斬向石室頂部,借碎石掩護狼狽後退。鐮珂擲出斷霜鐮,刀刃擦着他後腰飛過,在蟒袍上留下焦黑刀痕:“滾回你的霧淵!“森宿逃遁後,石室中還殘留着他血色刀芒的氣息,這些氣息在空中凝結成一個個血字,寫着“血債血償“,但隨着時間推移,這些血字在聚靈訣的力量下逐漸消散。

鐮珂收刀時霜鐮震落銀粉:“江屠門隨廣南王埋進龍脊溪了。“猶錦川鬆開緊握的斷霜鐮,刀刃黑石碎屑的紅光漸斂,指腹撫過刀背“斬“字,胎記微光與刀身共鳴成溫潤光暈:“該守的,比該斬的更重。“

陽光穿透石室頂窗時,鐮珂撿起廣南王的環首刀,刀身屠刀紋已隨主人死亡而黯淡。“這刀...本該用來守護。“她將刀插入石縫,轉身看見猶錦川掌心的紅光與斷霜鐮殘刃共鳴,突然明白聚靈訣的真正力量——不是殺敵,而是讓武器回歸守護的本心。

兩人沿着密道走出龍脊關,溪水沖走了森宿留下的血色布條,卻沖不走石壁上新生的聚靈陣紋路。

歸途中的古老碑林籠罩在晨霧中,石碑表面的龍紋被歲月磨得模糊。猶錦川駐足在一塊斷裂的石碑前,碑身刻着“猶氏守關第三代傳人“的字樣,畫像上的青年眉眼與他驚人相似。鐮珂拂去碑面塵土,指腹劃過碑側小字:“此碑建於龍脊關初立之時,你先祖曾以聚靈訣平息霧淵毒瘴。“此時,碑頂突然滾落一滴晨露,滴在猶錦川掌心的胎記上,竟化作一縷淡紅光絲融入體內,讓他丹田的暖流瞬間活躍三分。

“守關人世代與龍脊關共鳴。“鐮珂指着碑林深處一座穹頂石亭,“那裏藏着守關人的歷代手記。“石亭四壁刻滿星圖,中央石台上放着半卷獸皮——正是他父親未寫完的機關手冊。手冊空白處猛地滲出銀光,顯露出父親的最後留言:“黑石非鑰,乃聚靈陣眼,真正的傳承在守關人血脈裏。“猶錦川這才明白,父親臨終前緊握黑石,並非留戀鑰匙,而是以血脈激活陣眼,爲他留下開啓遺跡的契機。

與此同時,霧淵深處的血刀門壇內,森宿撕開蟒袍露出後腰的血刀紋——那裏有道焦黑的刀疤,正是鐮珂擲出的斷霜鐮所留。他將血色令牌按在祭壇上,牌面刀紋與祭壇凹槽完美嵌合,祭壇中央的血池突然翻涌,浮現出廣南王臨死前的影像。“守關人...聚靈訣...“影像中廣南王的喉音破碎,森宿猛地攥碎令牌,濺起的血珠在半空凝成“滅猶“二字。

祭壇後方的石門突然打開,走出一位身披血紗的老者:“門主,霧淵毒瘴已被聚靈訣淨化三成。“森宿抹去嘴角血跡,琥珀色瞳孔閃過厲芒:“通知七煞堂,用活人血祭重刻令牌。猶家的小子...必須死。“他轉身時,後腰的刀疤滲出黑血,在地面繪出扭曲的血刀紋——那是鐮珂龍氣留下的烙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蝕着他的經脈。

隱蔽山谷的龍氣匯聚之地,猶錦川盤坐於龍形石台上,掌心紅光與胎記連成的龍形氣旋越轉越快。鐮珂將斷霜鐮插在他身後,刀刃的黑石碎屑突然爆發出強光,與石台上的龍紋共鳴,竟在他周身形成十二道氣流漩渦。“這是聚靈訣的第二層'十二匯天'。“鐮珂按住他後心,“你先祖畫像的手勢,就是運功關鍵。“

氣流漩渦突然加速,猶錦川眉心胎記射出紅光,在石台上投下玄龍虛影。他丹田的暖流順着經脈周遊全身,竟將三天前吸入的微量蝕筋毒徹底煉化。“看石台裂縫。“鐮珂指向龍形石台的裂紋,那裏滲出的銀色礦液正隨着氣旋凝結成珠,“聚靈訣不僅能加速龍氣流轉,還能淨化天地間的雜質。“礦液珠落地的瞬間,石縫裏竟長出株嫩綠的龍涎草——這是只有純淨龍氣才能催生的靈藥。

深夜,猶錦川擦拭斷霜鐮時,發現崩口處的黑石碎屑正在修復刀刃。他試着注入聚靈訣,刃口竟泛起琉璃般的光澤,崩口處的龍紋圖騰重新亮起。鐮珂拿起斷刀,刀身突然發出清越的鳴響,與她小臂的舊疤產生共鳴——那道三年前的爪痕,此刻竟隨着刀鳴隱隱發燙。

“這把刀是你父親用龍脊關礦石打造的。“鐮珂摸着刀背的“斬“字,“當年他爲救我,用刀擋下廣南王的毒爪,刀刃才崩了口。“話音未落,斷霜鐮突然自行出鞘,刀刃指向東方——那裏正是血刀門盤踞的霧淵方向。刀身的黑石碎屑與猶錦川掌心胎記同時發亮,在地面投出完整的玄龍圖案,圖案中央赫然標着“血刀總壇“的位置。

次日清晨,猶錦川在石壁新增的圖譜旁刻下新字:“以靈爲盾,以守爲攻。“鐮珂看着他掌心的紅光,突然解下腰間的青銅哨遞給他:“這是你父親的信物,現在該歸還給守關人了。“哨身的玄龍紋在聚靈訣的光線下完全修復,龍睛處的黑石碎屑與斷霜鐮的碎屑遙相呼應,發出細微的共鳴。

山谷外傳來霧淵特有的風嘯,猶錦川將青銅哨掛在腰間,輕風中的烈陽與眉心胎記相映成輝。他望向龍脊關的斷碑,碑頂新生的龍涎草在晨風中搖曳,仿佛守關人的意志在歲月中生生不息。此刻他終於明白,《玄龍聚靈訣》的真諦不在招式強弱,而在以守護之心聚天地靈氣,讓傳承如石碑般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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