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托裏克那雙殘忍的黃色復眼,如同兩盞燃燒着地獄火焰的探照燈,死死釘在蘇劫身上。礦燈昏黃的光線下,蘇劫左手緊攥着的那條石鱗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枯敗,最終化爲一縷灰燼,從他指縫間簌簌落下!

這絕非礦洞中該有的景象!這超出了托裏克對卑賤人族奴隸的所有認知!

“你……你做了什麼?!”托裏克的咆哮聲帶着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種被冒犯的、極致的憤怒,如同砂輪在骨頭上摩擦,震得礦道頂部的碎石簌簌落下。“怪物!你是怪物!”

最後的“怪物”二字,帶着刺骨的殺意。那根一直高高揚起、象征着死亡的恐怖蠍尾,此刻如同蓄滿雷霆的標槍,幽綠的尾尖瞬間鎖定了蘇劫的心髒!尾鉤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被劇毒侵蝕,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沒有審問!沒有猶豫!托裏克的本能告訴他,眼前這個人類奴隸身上發生了極其詭異、極度危險的變化!必須立刻抹殺!

死!

蘇劫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一股冰冷的死亡氣息如同實質的冰水,當頭澆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鞭打和威脅都要清晰、都要致命!他能清晰地“聽”到蠍尾刺破空氣的尖銳嘶鳴!

千鈞一發!

剛剛吞噬石鱗蝰帶來的力量洪流還在體內左沖右突,撕裂般的劇痛與爆炸性的力量感交織。額頭的傷口雖然止血,但精神卻因那冰冷的低語和涌入的混亂蛇類感知而異常亢奮、混亂,甚至帶着一絲石鱗蝰般的陰冷戾氣。

逃?在行星級蠍人戰士面前,尤其是在這狹窄的礦道裏,根本是癡心妄想!

唯有搏命!

“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從蘇劫喉嚨深處炸開!混雜着恐懼、瘋狂、還有一絲被逼到絕境的、源自血脈最深處的凶戾!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在蠍尾刺來的瞬間,不退反進!

吞噬石鱗蝰帶來的、遠超普通礦奴的爆發力在這一刻被壓榨到極致!他的身體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向側面撲出!動作帶着一種蛇類般的詭異扭曲和迅捷!

嗤——!

幽綠的蠍尾毒刺擦着蘇劫破爛的衣襟掠過,狠狠扎入他剛才所站位置的礦壁!堅硬的岩石在毒刺面前如同豆腐,瞬間被腐蝕出一個深坑,冒出刺鼻的白煙!

險之又險!

蘇劫甚至能感覺到毒刺擦過皮膚時,那蠍尾特有的冰冷粘膩觸感和劇毒帶來的灼燒感!吞噬岩甲蟲帶來的微弱防御,在這恐怖毒刺面前,如同紙糊!

一擊落空,托裏克更是暴怒!復眼中黃光爆射!“卑賤的蟲子!還敢躲!”他龐大的身軀帶着腥風,猛地前沖,覆蓋着厚重幾丁質甲殼的右前肢如同攻城錘,帶着撕裂空氣的呼嘯,狠狠砸向蘇劫的頭顱!這一擊若是砸實,蘇劫的腦袋會像西瓜一樣爆開!

力量!絕對的力量差距!速度也快得驚人!

蘇劫瞳孔縮成針尖!剛剛的極限閃避已經耗盡了他吞噬得來的大部分爆發力,身體還處於酸麻和劇痛之中。面對這如同山崩般砸來的重拳,他根本避無可避!

“硬抗!必須硬抗!”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中閃過。石鱗蝰帶來的不僅僅是速度和神經毒素抗性,還有……鱗片的防御本能!

“吼!”蘇劫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雙臂交叉,死死護在頭頂!全身的肌肉繃緊到極限,意念瘋狂催動着體內那股新生的、源自石鱗蝰的陰冷力量!一層極其微弱、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灰黑色光澤,如同流動的水銀,瞬間覆蓋了他雙臂交叉處的皮膚表面!

砰——!!!

如同重錘砸在朽木上!

恐怖的巨響在礦道中炸開!蘇劫感覺自己的雙臂像是被萬噸巨石碾過!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呻吟,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全身!整個人如同被高速行駛的星艦撞中,雙腳離地,向後狠狠倒飛出去!

噗!

一口滾燙的鮮血再也壓制不住,從蘇劫口中狂噴而出,在昏暗的光線下灑出一道淒厲的弧線。

他的身體重重撞在後方凹凸不平的礦壁上,然後如同破麻袋般滑落在地。雙臂軟軟地垂在身側,劇痛鑽心,臂骨雖然沒有完全斷裂,但絕對骨裂了!五髒六腑如同移位,火燒火燎地痛!吞噬石鱗蝰帶來的那點微弱防御,在行星級蠍人的絕對力量面前,脆弱得可憐!

然而,托裏克的動作卻猛地頓了一下!

他那覆蓋着甲殼的右前肢,在砸中蘇劫雙臂交叉點的瞬間,接觸的皮膚位置,竟然傳來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被無數冰冷細針刺入的麻癢感!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但卻真實存在!

是石鱗蝰的神經毒素!雖然極其微弱,根本無法對托裏克強大的體質造成實質性傷害,但這突如其來的、完全出乎意料的“攻擊”,卻讓托裏克的動作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遲滯和錯愕!

就是這一瞬間!

蘇劫雖然重傷嘔血,但他的意識在劇痛和死亡的刺激下,反而被推到了一個極其冰冷、極其專注的境地!如同潛伏在暗影中的毒蛇!吞噬石鱗蝰帶來的不僅僅是力量和防御,還有那種在黑暗中鎖定致命弱點的……本能感知!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瞬間穿透托裏克因錯愕而微微鬆懈的防御,死死釘在了蠍人戰士身體連接處一個極其細微的縫隙上——那是蠍人幾丁質胸甲與相對柔軟的腹部節肢連接處,一個天然的薄弱點!也是礦奴們在絕望反抗中,用生命摸索出的、唯一可能傷到蠍人的地方!

機會只有一次!

“啊——!”蘇劫爆發出生命最後的怒吼!他強忍着雙臂的劇痛和全身散架般的痛苦,用盡吞噬石鱗蝰帶來的最後一絲爆發力,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從地面彈起!不再是躲避,而是……絕命撲殺!

他的目標,不是托裏克覆蓋着厚重甲殼的軀幹,也不是那致命的蠍尾,而是……托裏克支撐身體的一條相對纖細的、連接着腹部的節肢關節處!

他的武器,不是礦鎬(早已脫手),而是……他剛剛撿起、一直死死攥在右手手心的一塊棱角極其尖銳、邊緣如同刀鋒般的……黑獄星礦石碎片!這是剛才礦鎬砸壁崩飛時,他下意識抓住的!

快!快到極致!帶着一股同歸於盡的慘烈!

托裏克剛剛從那一絲詭異的麻癢感中回神,黃色的復眼只捕捉到一道帶着血腥味的殘影撲向自己的下盤!他下意識地想抬起那條節肢躲避,同時蠍尾再次蓄力準備刺出……

但,慢了!

噗嗤——!

一聲極其沉悶、卻又令人心膽俱裂的利器入肉聲響起!

蘇劫手中的尖銳礦石碎片,如同燒紅的烙鐵,帶着他全身的力量和決死的意志,精準無比地、狠狠地捅進了托裏克那條支撐腿節肢關節處最薄弱的連接縫隙之中!

“嗷——!!!”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充滿了極致痛苦和難以置信的慘嚎,瞬間撕裂了礦洞的死寂!托裏克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個趔趄!被刺中的那條節肢瞬間失去了支撐力,劇痛如同電流般席卷他的神經!

綠色的、帶着濃烈腥臭的粘稠血液,如同噴泉般從傷口處狂涌而出!

成功了?!

蘇劫一擊得手,巨大的反震力讓他本就重傷的身體再次遭受重創,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當場昏厥。但他死死咬着舌尖,用劇痛刺激着自己保持清醒!他知道,這遠不足以殺死一個行星級的蠍人戰士!

“卑賤的雜種!!!我要把你碎屍萬段!!!”托裏克徹底瘋狂了!劇痛和前所未有的羞辱感讓他陷入了狂暴!他僅剩的三條腿勉強支撐着身體,那只完好的前肢帶着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拍向還掛在他節肢關節處的蘇劫!蠍尾更是如同狂舞的毒龍,帶着毀天滅地的氣勢,瘋狂地抽打、刺擊着周圍的一切!整個礦道都在他的狂怒下顫抖,碎石如雨點般落下!

躲不開!蘇劫眼中閃過一絲絕望。這一掌拍實,他必死無疑!

然而,就在托裏克那覆蓋着甲殼的巨大前肢即將拍中蘇劫的瞬間——

異變再生!

托裏克狂怒的動作猛地一僵!他那雙燃燒着怒火的黃色復眼中,第一次浮現出驚恐!一股強烈的麻痹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正以那個被礦石碎片刺入的傷口爲中心,瘋狂地向他的全身蔓延!他的動作瞬間變得遲滯、僵硬!

是石鱗蝰的神經毒素!蘇劫手臂上沾染的、本不足以對托裏克造成傷害的微弱毒素,在隨着那塊尖銳礦石碎片,深深刺入他體內相對薄弱的關節組織後,終於……爆發了!

雖然毒素的量依舊不足以致命,但這突如其來的、針對神經系統的麻痹效果,在托裏克狂怒發力、氣血奔涌的關頭,被成倍放大!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機會!”蘇劫腦中仿佛有閃電劈過!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傷痛和恐懼!他猛地鬆開握着礦石碎片的手(碎片已深深嵌入托裏克的關節),身體借着托裏克前肢拍擊帶起的微弱氣流,如同滑溜的泥鰍般,貼着地面向側後方翻滾!

轟!

托裏克那勢大力沉的一掌,因爲身體的麻痹和僵硬,拍擊的角度和力量都出現了偏差,狠狠砸在了蘇劫旁邊的礦壁上!碎石飛濺,砸在蘇劫身上,帶來陣陣劇痛,卻避開了致命一擊!

托裏克發出更加狂怒和憋屈的嘶吼,他想要移動,想要追擊,但身體的麻痹感越來越強,那條受傷的腿更是完全失去了知覺!蠍尾的狂舞也變得緩慢而失控!

蘇劫翻滾出數米,掙扎着想要爬起來,但雙臂的劇痛和內髒的傷勢讓他眼前發黑,每一次呼吸都帶着血沫。

“污染值:15%……持續上升中……”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聲音,如同機械的提示,毫無征兆地在他腦海深處響起。

污染值?!蘇劫心中劇震!是那塊血晶!吞噬石鱗蝰的後遺症?還是剛才強行催動力量的代價?

沒時間細想了!

托裏克雖然被麻痹和劇痛困擾,但他畢竟是行星級戰士,恐怖的恢復力和抗性正在快速壓制體內的毒素!他那雙充滿怨毒和瘋狂的復眼,已經再次鎖定了蘇劫!

必須離開這裏!立刻!

蘇劫的目光掃過托裏克腰間——那裏掛着一串鑰匙!其中最大的一把,黃銅質地,形狀奇特,正是開啓礦奴們腳鐐的鑰匙!也是通往礦洞上層、甚至星港區域的希望!

拼了!

蘇劫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血色!他猛地撲向旁邊一個因驚嚇而癱軟在地的礦奴身邊,一把抓起對方掉落在地上的礦鎬!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如同投擲標槍般,狠狠將礦鎬擲向托裏克腰間掛着鑰匙的位置!

這一擲,不求傷敵,只求幹擾和……割斷!

托裏克下意識地想用蠍尾格擋飛來的礦鎬,但麻痹感讓他的動作慢了半拍!

嗤啦!

礦鎬鋒利的邊緣,險之又險地擦過托裏克腰間的皮質掛帶!掛帶應聲而斷!那串鑰匙,連同幾枚零散的、沾着綠色血液的金屬錢幣,叮叮當當地散落在地!

“我的鑰匙!”托裏克驚怒交加!

就在他分神的這一刹那!

蘇劫如同撲食的餓狼,爆發出生命中最後的潛能,合身撲向了那串散落的鑰匙!他的左手,精準地抓住了那把最大的黃銅鑰匙!冰冷的金屬觸感入手!

沒有絲毫猶豫!蘇劫抓住鑰匙,甚至顧不上看托裏克一眼,轉身就朝着礦道更深、更黑暗的、通往廢棄礦區的方向亡命狂奔!每一步都牽動着全身的傷勢,劇痛撕心裂肺,但他不敢停!身後是托裏克狂怒的咆哮和蠍尾抽打岩壁的恐怖轟鳴!

“攔住他!給我攔住那個怪物!!”托裏克狂暴的吼聲在礦道中回蕩。

附近的礦奴們早已被這電光火石間的血腥搏殺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地,哪還有人敢阻攔?他們看向蘇劫亡命奔逃的背影,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如同在看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黑暗的礦道如同巨獸的咽喉,迅速吞噬了蘇劫踉蹌的身影。

只留下身後礦道中,托裏克那飽含痛苦、憤怒和一絲……難以置信驚悸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瘋狂嘶吼,以及那彌漫開來的、濃烈刺鼻的蠍人血腥味。

蘇劫成功了。他活了下來,反傷了監工,奪得了鑰匙。

但代價是慘重的:雙臂骨裂,內髒受創,全身如同散架。更可怕的是,腦海中那冰冷的提示音和持續上升的污染值,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而前方的黑暗,是未知的廢棄礦道,潛藏着比蠍人監工更恐怖的未知危險。

他的逃亡之路,才剛剛開始。血晶帶來的力量與代價,也才剛剛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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