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句話,精準地戳中了林逾白的死穴。
他之所以能入秦大人的眼,江家這門親事占了七分功勞。秦大人正需要一個錢袋子,而富甲一方的江家,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如今雞飛蛋打,秦大人那邊......
林逾白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他怨毒地剜了江寧晚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給我等着”,然後一甩袖子,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江府大門。
他一走,蘇憐兒最後一絲精神支柱也垮了,癱軟在地,發出一聲淒厲的哭嚎。
江夫人心軟,想上前去扶,卻被江寧晚攔住了。
“娘,”江寧晚的聲音恢復了冷靜,“派人把她送回她住的地方,再請個大夫。另外,給她一百兩銀子,讓她離開京城,回鄉去吧。”
她可以恨林逾白,卻不想遷怒這個同樣可憐的女人。
江夫人看着女兒條理清晰的安排,眼神復雜,終究是點了點頭。
處理完蘇憐兒,江寧晚轉向父母,鄭重地跪了下去。
“爹,娘,女兒不孝,今日自作主張,毀了婚約。”
“傻孩子,快起來!”江老爺連忙扶起她,“這等狼心狗肺之徒,不嫁也罷!只是......他最後那句話......”
江老爺的臉上寫滿了憂慮。商海沉浮多年,他深知“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更明白得罪了秦大人那樣的權貴,會有什麼下場。
江寧晚知道他們擔心什麼。
“爹,娘,你們放心。這件事,女兒會處理好。”她的眼神透着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決絕。
與虎謀皮,只會屍骨無存。
想要破局,唯一的辦法,就是找一個比老虎更凶猛的靠山!
一個能與秦大人分庭抗禮,甚至能壓他一頭的人。
整個京城,這樣的人只有一個。
那個傳聞中久病纏身,脾氣古怪,卻手握大理寺,連皇子都要忌憚三分的寧國公世子——謝景淵。
前世,江家出事後,這位世子曾派人隱晦地打探過。只可惜,那時的自己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一心只想殺了林逾白,錯過了唯一的生機。
這一世,她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備車。”江寧晚走出正廳,對着候在門外的貼身丫鬟沉聲吩咐。
夜色漸濃,冷風卷起地上的落葉,打着旋兒飛舞。
“小姐,我們去哪兒?”
江寧晚立在廊下,望着遠處那片被黑暗籠罩的巍峨府邸,眸光堅定。
“去寧國公府。”
室內,檀香嫋嫋。
江寧晚的話音落下,空氣仿佛凝固了。她挺直脊背,像一根繃緊的弦,等待着最終的審判。
她將自己剖開,把最不堪的過往,最鋒利的籌碼,全都攤在了這個男人面前。這是她唯一的生路。
謝景淵卻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依舊靠在軟榻上,蒼白的手指拈着一方雪白的絲帕,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指尖,仿佛上面沾了什麼看不見的污漬。那病弱的姿態,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可周身散發出的壓迫感,卻讓江寧晚幾乎喘不過氣。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滾油裏煎熬。
江寧晚的心,從滾燙的期盼,慢慢沉入冰冷的深淵。
她賭輸了。
前世如此,今生亦然。她就像一個笑話,永遠在錯誤的賭局上,押上自己的全部。
一絲自嘲的苦笑爬上唇角。她緩緩垂下眼睫,遮住那片即將潰散的星光。
“既然世子不願,”她的聲音幹澀沙啞,卻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平靜,“便當我今日沒有來過。叨擾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再求下去,不過是自取其辱。
她還有父母要護,有江家偌大的家業要守,她沒時間在這裏耗着。寧國公府這條路走不通,她就再去尋別的路!哪怕是跪,是求,總有一扇門會爲她打開!
“站住。”
清冷淡漠的兩個字,像兩根釘子,將她釘在原地。
江寧晚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只聽謝景淵那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再度響起,帶着一絲漫不經心的涼薄:“寧國公府,從不插手朝堂黨爭。江小姐的消息,本世子收到了。至於合作,無稽之談。”
江寧晚的身子微微一晃。
果然......是她癡心妄想了。
她死死攥着拳,鋒利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點刺痛讓她強撐着沒有軟倒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正欲抬步離開,卻聽謝景淵又補了一句。
“來人。”
門外立刻有兩名身材高大的護衛應聲而入,動作悄無聲息,如同鬼魅。
“送江小姐去西廂的‘聽雨軒’歇息。”謝景淵終於舍得抬眼看她,那雙深邃的眸子裏古井無波,說出的話卻讓江寧晚通體生寒。
“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她踏出房門半步。”
江寧晚猛地回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你這是什麼意思?軟禁我?”
她以爲他最多是拒絕,卻萬萬沒想到,他竟會做出如此狂悖之事!一言不合,就將皇商嫡女囚禁於府中?他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謝景淵仿佛沒看見她眼中的怒火,只淡淡道:“江小姐深夜造訪,孤身一人,外面風雨交加,本世子於心不忍,留你暫住一晚,以保萬全。”
他說得冠冕堂皇,每一個字都透着虛僞的“體貼”。
江寧晚氣得渾身發抖,胸口劇烈起伏。
她明白了!
他不是不信她的話,他信了!但他不願與她合作,更不願她拿着這個消息去找別人!所以,他要將她這個“消息源”直接控制在手裏,讓她徹底閉嘴!
這個男人,比她想象中更加狠辣,更加無情!
“謝景淵!”江寧晚幾乎是咬着牙喊出他的名字,“你以爲你困得住我?我江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我若是今夜不歸,我父親定會報官,到時候,我看你如何向整個京城交代!”
謝景淵聞言,竟輕笑了一聲。
那笑聲很低,帶着病態的沙啞,聽在江寧晚耳中,卻比任何嘲諷都更刺耳。
他緩緩坐直了些,因這個動作而輕輕咳嗽了兩聲,臉色更顯蒼白。他用絲帕掩住唇,看向江寧晚的眼神,帶着一絲看穿一切的憐憫。
“江小姐,你似乎還沒弄明白。從你踏入我寧國公府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不是你父親能找回的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