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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繼續行駛,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路過市中心醫院的時候,我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是主治醫生發來的微信。
【江寧,今晚必須回來做透析!你的腎髒已經到了極限,再拖下去,你會死的!別爲了省那點錢連命都不要了!】
我掃了一眼那行字,手指在屏幕上懸停了半秒,然後按下了關機鍵。
這一單跑完,我就能把最後一點欠款的利息還上。
至於命......
在這個跨年夜,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後視鏡,蕭逸閉着眼靠在椅背上,似乎是醉意上涌睡着了。
林悅也靠在他肩膀上假寐。
這一刻的寧靜,竟然讓我有一種詭異的滿足感。
只要把你送到家,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就兩清了。
然而,命運並沒有打算放過我。
車子剛拐進通往別墅區的必經路口,兩個身影突然從路邊的綠化帶裏沖了出來,張開雙臂攔在車前!
“吱——!”
我猛地踩下刹車,慣性讓我的胸口狠狠撞在方向盤上,喉嚨裏瞬間涌上一股腥甜。
“怎麼開車的!”蕭逸被晃醒,怒吼一聲。
我沒顧得上解釋,驚恐地看着車前那兩個罵罵咧咧的老人——
那是我的親生父母,也是在這個世界上吸幹我最後一滴血的魔鬼。
“江寧!你個死丫頭!我就知道你會走這條路!”
母親沖過來瘋狂拍打車窗,那張貪婪的臉貼在玻璃上,猙獰可怖:
“你弟弟買房的首付還差五萬!你今天必須給錢!別以爲躲着我們就沒事了!”
父親則指着車裏的蕭逸大罵:
“好啊,你個白眼狼!說沒錢給弟弟買房,卻給前男友當司機?你是不是又把錢倒貼給這個小白臉了?”
蕭逸降下車窗,眼神冷漠地看着這一場鬧劇。
“這就是你那對把你賣了好幾次的父母?”
蕭逸轉頭看向我:
“江寧,看來你離開我之後,日子過得真的很精彩。”
“蕭總,抱歉,我馬上處理。”
我跌跌撞撞沖了下去,死死拽住母親的手臂往路邊拖:
“你們幹什麼!這是客人的車,快走!”
“客人?他是你前男友蕭逸吧!”
母親一把甩開我,力氣大得驚人,“既然是熟人就好辦了!蕭老板,你現在這麼有錢,當初我女兒爲了你可是......”
“閉嘴!”
我尖叫着打斷她,渾身都在發抖。
決不能讓他們說出當年的事。決不能讓蕭逸知道,那三百萬是我跪在地上求來的,是我賣了自己的腎源換來的第一筆啓動金!
蕭逸饒有興致地看着我狼狽的樣子,突然開口:“想要錢?”
父母眼睛瞬間亮了:“對對對!蕭老板大方......”
“五萬是吧?”蕭逸指了指旁邊的雪地,又指了指車裏一臉嫌惡的林悅、
“讓你們女兒跪下來,求我未婚妻原諒她剛才開車不穩。只要她跪了,我給雙倍。”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蕭逸。
父母卻根本不在乎我的尊嚴,一左一右按住我的肩膀,用力往下壓:“跪啊!死丫頭你快跪啊!那是十萬塊!跪一下又不會少塊肉!”
膝蓋裏的鋼釘刺入骨膜,痛得我眼前發黑。
我死死咬着牙,用盡全身力氣掙脫了父母的鉗制。
我從兜裏掏出剛才撿起來的那沓沾着雪水的鈔票,一把塞進母親懷裏。
“只有這些!拿着錢滾!都給我滾!”
我嘶啞着喉嚨吼出這句話,眼底赤紅一片。這是我最後的尊嚴,也是我最後一點力氣。
父母拿到錢,罵罵咧咧地數着走了,臨走前還朝地上啐了一口:“賠錢貨!”
我站在雪地裏,大口喘着粗氣,肺部像是拉風箱一樣劇痛。
蕭逸冷冷地看着我重新爬上駕駛座,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升起了車窗,隔絕了外面的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