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果然把陸宸家當成了第二個據點,隔三差五就來打卡,有時甚至拎着行李直接留宿客房。
美其名曰“陪陪孤寡發小和幹兒子”,實則眼睛十有八九都黏在周野身上。
“小周周,這肌肉怎麼練的?教教我唄?”
秦朗靠在廚房島台邊,看周野剁排骨,目光在他隨着動作起伏的手臂線條上流連。
周野手起刀落,排骨應聲而斷,頭都不抬:“搬磚。”
秦朗被噎了一下,也不惱,反而笑得更加蕩漾:“有個性!我喜歡!”
他湊近一點,壓低聲音,“說真的,跟我出去兜兜風?比在這當廚娘有意思多了。”
周野把砍骨刀往砧板上一剁,發出“哐”一聲響,震得秦朗縮了縮脖子。
周野這才抬眼,沒什麼表情地看他:“秦先生,我很忙。”
一旁坐在沙發上陪兒子玩積木的陸宸,面無表情地搭好一個高高的塔,小星嶼“哇”地一聲,興奮地一巴掌拍倒。
陸宸的目光淡淡掃過廚房,在秦朗幾乎要貼到周野後背的距離上停留一瞬,眼神微冷。
“秦朗,離他遠點,礙事。”陸宸聲音不高,卻帶着霸總的獨裁。
秦朗撇撇嘴,舉起手後退兩步,對着周野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用口型說:“看,他吃醋了。”
周野耳根一熱,猛地低下頭,用力剁着排骨,心裏卻因爲秦朗那句話和陸宸的反應,泛起一絲連自己都唾棄的漣漪。
這種戲碼幾乎每天都在上演。
秦朗的調侃,周野的窘迫和沉默抵抗,陸宸看似冷淡實則隱含不悅的打斷。
這天周末,陽光大好,秦朗又來了,還帶着全套嶄新的露營裝備。
“出去野炊!必須去!”秦朗一把抱起正在地毯上爬的小星嶼,舉高高,“是不是啊幹兒子?想不想去外面玩?看花花,看草草?”
小星嶼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小手揮舞着:“去!叭叭!去!”
周野看向陸宸,陸宸眉頭微蹙,顯然不太想去人多的地方。
“阿宸,你看看你,還有小周周,天天悶在這豪華籠子裏,都快發黴了!孩子也需要接觸大自然!”
秦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外加小星嶼的“助攻”,最終陸宸還是勉強點了頭。
郊外的露營地風景很好,依山傍水。
秦朗忙前忙後搭帳篷,擺弄燒烤架,像極了多動症兒童。
周野則負責看着小星嶼,防止他亂跑亂吃。
陸宸坐在鋪好的野餐墊上,看着不遠處周野耐心地牽着搖搖晃晃的兒子認小花小草,陽光給他古銅色的皮膚鍍了層金邊,神情是少有的放鬆。
秦朗湊到陸宸身邊,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嘖嘖兩聲:“別看了,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喜歡就上啊,磨磨唧唧不像你。”
陸宸收回目光,冷冷瞥他一眼:“閉嘴。”
“行行行,我閉嘴。”秦朗舉手投降,眼裏卻閃着看好戲的光,“不過說真的,你再不下手,我可真搶了?這種又野又純的,市面上可不多見了。”
陸宸沒理他,但周身的氣壓明顯又低了幾分。
周野帶着小星嶼走了回來,小家夥玩累了,打着哈欠往周野懷裏鑽。
周野自然地抱起他,輕輕拍着他的背哄睡。那畫面,和諧得像真正的一家人。
秦朗眼神閃了閃,拿出手機:“來來來,合影留念!一家三口……哦不,四口!”他硬是擠到周野和陸宸中間,攬住兩人的肩膀。
周野身體一僵,下意識想躲,卻被秦朗牢牢按住。
陸宸眉頭皺得更緊,但看着鏡頭裏靠在周野懷裏昏昏欲睡的兒子,終究沒說什麼。
“咔嚓”一聲,畫面定格。
秦朗笑得燦爛,陸宸面無表情,周野略顯局促,而小星嶼趴在周野肩頭,睡得香甜。
就在氣氛暫時緩和,周野剛把睡着的星嶼放進帳篷裏的嬰兒睡袋時。
一個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走了過來,她身後還跟着一個拿着文件夾,像是工作人員模樣的年輕男人。
“您好,請問是陸宸先生嗎?”中年女人微笑着問道,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掃過從帳篷裏出來的周野。
陸宸站起身,神色恢復了一貫的疏離:“我是。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陸先生,”管理員保持着職業化的笑容,語氣卻很是強硬,“我們接到實名舉報,懷疑您同行的那位周野先生,與近期幾起園區內的高檔器材失竊案有關。我們需要請他回去配合調查。”
這話說出後,讓在場的幾人都愣住了。
周野抱起被聲音吵醒的小星嶼走了過來。
聽到這話,下意識地把星嶼往懷裏緊了緊:“什麼失竊案?我從來沒來過這裏!”
秦朗也皺起眉:“搞錯了吧?舉報?誰舉報的?”
管理員看向周野,眼神裏帶着審視:“抱歉,周先生,舉報人提供了一些比較具體的細節。我們也是按規矩辦事,請您配合,跟我們回管理處一趟。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
周野氣得渾身發抖,一種被污蔑的憤怒涌上心頭。
他行得正坐得端,憑什麼要受這種無妄之災?
陸宸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上前一步,擋在周野和孩子面前,直視那個管理員:“證據呢?僅憑匿名舉報就要帶人走?誰給你們的權力?”
他的氣場太強,管理員被看得有些心虛,但似乎接到的是死命令,硬着頭皮說:“陸先生,請您不要讓我們爲難。只是配合調查,如果周先生是清白的,很快就能回來。”
“如果我不讓呢?”陸宸聲音冰冷。
就在這時,另一個方向又走來兩個人,穿着看似普通的便服,但氣質精幹。
“陸先生,我們是區公安局的,”其中一人亮了一下證件,“關於周野先生,我們也有一些情況需要向他了解,可能涉及到他之前工作場所的一些糾紛。正好,一起請周先生回去協助調查吧。”
公園管理員加“警察”?這陣仗明顯不對勁了!
周野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明白了,這根本不是巧合,是沖着他來的!是誰?林悅?還是……陸家?
想起老宅那次不愉快的經歷,他幾乎可以肯定。
對方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用這種“合法”但惡心人的方式,把他從陸宸和星嶼身邊帶走,讓他背上嫌疑,甚至可能借此機會把他扣下。
小星嶼被這緊張的氣氛嚇到了,小嘴一癟,害怕地摟緊周野的脖子:“叭叭……”
周野感受到孩子的恐懼,心裏又痛又怒。
他可以被污蔑,可以被針對,但不能嚇到孩子。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看向陸宸,“陸總,我……”
他想說“我跟他們去”,他不想給陸宸惹麻煩。
但陸宸沒讓他說完。
陸宸伸出手,不是對着那些“工作人員”,而是輕輕拍了拍周野抱着孩子的胳膊,是一個安撫的動作。
然後,他轉過身,面向那幾個人,周身散發出上位者的威壓。
他甚至沒再看那兩個“警察”和管理員,直接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語氣平靜得可怕,卻帶着壓迫感:
“李局長,是我,陸宸。我在溼地公園,這裏有幾個人,自稱是公園管理和你局裏的幹警,在沒有出示任何確鑿證據的情況下,要強行帶走我的人。我希望十分鍾內,看到能證明他們身份和行動合法性的正式文件。否則……”
他頓了頓,掃過那幾人,“我不介意讓我的律師團和媒體朋友,了解一下公務人員濫用職權、構陷公民的流程。”
電話那頭的人顯然被驚動了,連聲應承。
陸宸掛了電話,不再理會那幾個跳梁小醜。
他直接對秦朗說:“看着他們,別讓任何人靠近周野和星嶼。”
然後,他看向周野,眼神深邃,裏面翻涌着怒意,但更多的是維護:“沒事,有我在。”
短短五個字,像定海神針,瞬間穩住了周野慌亂的心。
那幾個人顯然沒料到陸宸反應如此迅速強硬,場面一時僵住。
不到十分鍾,真正的公園管理處處長和轄區派出所的所長親自駕車趕了過來,一下車就連忙向陸宸道歉,聲稱是“誤會”,是“下面的人辦事不妥”,並嚴厲斥退了那幾個冒牌貨和真假難辨的工作人員。
鬧劇草草收場。
露營地恢復了平靜,但氣氛已經完全變了。
周野抱着趴在他肩上抽噎的小星嶼,看着陸宸與那兩位負責人交涉時冷峻的側臉,心髒還在劇烈地跳動。
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陸宸那句“我的人”,和他毫不猶豫的維護。
秦朗走過來,拍了拍周野的肩膀,收起了平時的嬉笑,低聲道:“看到了吧?他認真起來的樣子。”
周野沒有說話,他只是看着陸宸處理完一切,轉身向他走來。
他走到周野面前,伸手,輕輕擦去小星嶼臉頰上的淚痕,然後,目光落在周野臉上。
那眼神裏,沒有了剛才面對外人時的冰冷,只剩下一種幾乎要將人溺斃的復雜情緒。
“嚇到了?”陸宸問,聲音比剛才柔和了許多。
周野看着他的眼睛,那裏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搖了搖頭,喉嚨有些發緊,最終說了一句:“謝謝。”
謝謝你的信任,謝謝你的維護。
陸宸深深地看着他,沒有再多說什麼。但周野知道,有些東西,從這一刻起,已經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