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搶救室大門,像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將江默隔絕在母親生死之外的世界。時間在這裏失去了刻度,每一秒都被拉長成鈍刀割肉的煎熬。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瓷磚牆壁,身體僵硬得像一尊被遺忘的石像,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他還活着。消毒水的氣味,那股混合着死亡氣息的鐵鏽味,頑固地盤踞在鼻腔深處,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胸腔裏尖銳的刺痛。
剛才腦海中響起的冰冷電子音,那關於“全能學霸系統”的宣告,此刻像一場過於荒誕的夢境,被眼前殘酷的現實擠壓得幾乎消散。過目不忘?手速MAX?反擊謠言?這些詞語在母親垂危的生命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甚至帶着一絲可笑的虛幻感。
“媽……”他無聲地呢喃,目光死死鎖住那扇門,仿佛要用意念穿透厚重的門板,看到裏面正在與死神搏鬥的身影。掌心似乎還殘留着剛才攥緊拳頭時,指甲掐入皮肉留下的刺痛和溫熱。那點微弱的痛感,是此刻唯一能讓他確認自己還清醒的東西。
就在這時,搶救室的門“哐當”一聲被猛地推開!
江默的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幾乎是彈射般站直了身體,踉蹌着沖了過去。
出來的不是醫生,而是一個推着擔架車的護士。車上躺着的人,正是他的母親王秀花。她的臉色比進去時更加灰敗,嘴唇是駭人的青紫色,雙眼緊閉,眉頭因爲痛苦而緊緊擰在一起。一根透明的氧氣管插在她的鼻孔裏,隨着她微弱而艱難的呼吸,管壁上凝結着細密的水珠。她的手臂上插着留置針,連接着懸掛在車架上的輸液袋,淡黃色的藥液正一滴一滴,緩慢而固執地流入她的血管。最刺眼的是她胸前貼着的幾片電極片,連接線蜿蜒向上,連接到擔架車旁一個不斷閃爍着數字和波形的心電監護儀上。
屏幕上,那條代表心跳的綠色線條,不再是剛才那種瘋狂亂竄的模樣,但依舊起伏微弱,像一條瀕死的蛇,在低低的警戒線附近艱難地蠕動。旁邊顯示的數字:心率45,血壓85/50……每一個數字都像冰錐,狠狠扎進江默的眼裏。
“醫生!我媽她……”江默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帶着無法抑制的顫抖。
一個穿着綠色手術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中年醫生緊跟着走了出來,他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眼神裏透着濃濃的疲憊,但語氣還算平穩:“病人暫時脫離最危險期了。急性前壁心肌梗死,梗死面積不小。我們做了緊急溶栓處理,暫時穩定住了。但心肌損傷很嚴重,隨時可能再次出現惡性心律失常或者心衰,必須立刻轉入ICU(重症監護室)密切觀察。”
ICU!
這三個字母像重錘砸在江默心上。他知道那意味着什麼——更高的費用,更嚴密的隔離,以及……母親獨自一人在冰冷儀器包圍下的無助。
“那……那手術……”江默急切地問,聲音裏帶着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乞求。
醫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張嚴肅的臉:“溶栓只是緊急處理,疏通了一部分堵塞的血管。但梗死區域的心肌已經壞死,後續還需要進行冠狀動脈介入手術,也就是放支架,開通其他嚴重狹窄的血管,防止再次梗死。這是救命的關鍵一步。”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江默蒼白憔悴的臉上,“不過,現在病人的生命體征還不算特別穩定,需要先在ICU監護至少24小時,等病情進一步穩定後才能評估手術時機和風險。當務之急,是立刻辦理ICU的入院手續,預繳費用。”
又是錢!
這個字眼像毒蛇的信子,瞬間將江默從剛才系統帶來的短暫眩暈中徹底拉回冰冷的現實。他下意識地摸向褲兜,那裏還揣着那疊皺巴巴、加起來不過一千三百塊的零錢,以及那張如同催命符般的繳費單——五千塊手術押金,還差三千七!
“醫生……我……”江默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巨大的羞恥感和無力感讓他幾乎無法開口,“錢……錢暫時……能不能……”
醫生似乎見慣了這種場面,眼神裏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但語氣依舊公事公辦:“小夥子,醫院有規定,ICU的費用必須先預繳。床位費、監護費、藥物、檢查……每天的費用都不低。你母親的情況,至少需要先交一萬塊的押金。搶救費和剛才的溶栓藥物費用,賬單已經出來了,加上ICU的押金,總共需要先交一萬五千塊。”他遞過來一張新的、金額更加觸目驚心的繳費單,“這是繳費通知單,你盡快去辦吧。病人這邊我們會先送進ICU進行基礎監護。”
一萬五千塊!
這個天文數字像一座無形的大山,轟然砸下,將江默剛剛挺直一點的脊梁瞬間壓彎。他眼前一陣發黑,踉蹌着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才勉強沒有摔倒。一千三對一萬五?這已經不是杯水車薪,這是絕望深淵裏連回聲都聽不見的墜落!
他顫抖着手接過那張薄薄的紙,感覺它重逾千斤,幾乎要將他單薄的身體徹底壓垮。繳費單上那一長串冰冷的數字,每一個都像在無聲地嘲笑着他的貧窮和無能。
護士已經開始推着擔架車朝ICU的方向走去。江默看着母親毫無生氣的臉在眼前緩緩移動,看着她胸前監護儀上那微弱起伏的綠線,一股滅頂的恐懼攫住了他。沒有錢,母親就會被擋在救命的大門之外!他猛地撲到擔架車旁,不顧一切地抓住母親冰涼的手。
“媽!媽你醒醒!你看看我!”他嘶喊着,聲音裏帶着哭腔。
母親的眼皮似乎極其微弱地顫動了一下,但終究沒有睜開。她的手指在江默的掌心蜷縮了一下,像一只受驚的小鳥,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家屬請讓開!不要耽誤病人轉送!”護士嚴厲地提醒道。
江默被強行拉開,只能眼睜睜看着擔架車消失在走廊拐角,通往ICU的那扇厚重的自動門緩緩關閉,發出沉悶的“咔噠”聲,像一把鎖,徹底隔絕了他和母親。
他頹然地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牆壁,那張一萬五千塊的繳費單被他死死攥在手裏,揉成了一團。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將他淹沒。系統的存在帶來的那點微弱的希望之火,在這殘酷的現實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該怎麼辦?去哪裏弄這一萬五千塊?賣腎嗎?可誰會買?就算有人買,時間來得及嗎?母親等得起嗎?
就在他陷入無邊黑暗的窒息感時,一個輕柔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江默?”
他茫然地抬起頭,淚眼模糊中,看到一個穿着粉色護士服的年輕女孩站在面前。她看起來二十歲出頭,梳着利落的馬尾,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正擔憂地看着他。是剛才在搶救室裏幫忙的那個護士,他記得別人叫她小雨。
小雨蹲下身,遞過來一張紙巾,聲音很輕:“擦擦吧。你媽媽暫時沒事了,別太擔心。”
江默沒有接紙巾,只是用手背胡亂抹了把臉,聲音沙啞:“謝謝……護士姐姐。”
小雨看着他手裏緊緊攥着的繳費單,又看了看他紅腫的眼睛和蒼白的臉色,猶豫了一下,低聲道:“ICU的費用……我知道很難。但醫院規定就是這樣……你……你家裏還有什麼人能幫忙嗎?”
江默苦澀地搖搖頭,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雨沉默了幾秒,似乎在做什麼決定。她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沒人注意這邊,才湊近江默,用幾乎耳語的聲音說:“ICU的護士長……人其實挺好的。你……你待會兒去繳費窗口,就跟收費的人說……就說你是王秀花的兒子,先……先交一部分,剩下的……我跟護士長說說情,看能不能……能不能先讓你媽媽住進去觀察……但是藥費和搶救費,這個……真的沒辦法拖……”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帶着一絲緊張和不安,顯然這樣做是違反規定的。
江默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着小雨。那雙清澈的眼睛裏,除了同情,還有一絲不顧風險的勇氣。一股暖流,微弱卻真實,瞬間涌上江默冰冷的心頭。在這個充滿冷漠和惡意的世界裏,這突如其來的善意,像黑暗中的一根火柴,雖然微弱,卻足以讓他看到一絲光亮。
“謝……謝謝你!護士姐姐!”江默的聲音哽咽了,他掙扎着站起來,對着小雨深深鞠了一躬,“我……我這就去!我馬上去想辦法!”
他攥緊了口袋裏那一千三百塊錢,也攥緊了小雨給予的那一絲渺茫的希望,跌跌撞撞地再次沖向一樓大廳的繳費窗口。
繳費窗口前依舊排着隊。江默焦急地等待着,感覺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終於輪到他時,他顫抖着將那一千三百塊錢和那張被揉皺的繳費單遞了進去,聲音因爲緊張而發顫:“護士……我……我是王秀花的兒子……ICU的費用……我現在……現在只有這麼多……能不能……能不能先讓我媽媽住進去?剩下的錢……我一定盡快湊齊!求求你了!”
窗口裏坐着的還是之前那個冷漠的中年女人。她瞥了一眼那疊零散的鈔票,又看了看繳費單上那一萬五千塊的金額,眉頭立刻擰成了一個疙瘩,語氣充滿了不耐煩和鄙夷:“一千三?開什麼玩笑!打發叫花子呢?ICU一天的費用都不止這個數!沒錢就別住!醫院不是慈善機構!後面還有人等着呢!”她說着就要把東西推出來。
“等等!”江默急得額頭冒汗,他想起了小雨的話,連忙說道,“是……是ICU的護士長……小雨護士說……說可以跟護士長說說情……先讓我媽媽住進去觀察……”
聽到“護士長”三個字,中年女人的動作頓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她拿起內線電話,撥了個號碼,低聲詢問了幾句。江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盯着她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中年女人放下電話,臉色依舊難看,但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點,帶着明顯的不情願:“哼,算你運氣好!護士長發話了,特殊情況特殊處理。這一千三,只能算作搶救費和部分藥費的預繳,ICU的床位押金一分都不能少!你母親可以暫時住進去,但只有24小時!24小時內,你必須把剩下的一萬三千七百塊補齊!否則,立刻停藥出院!後果自負!”她動作粗魯地在電腦上操作了幾下,扔出來幾張新的單據和一張小小的探視卡,“拿着!去ICU門口等着!每天只有下午三點到三點半可以探視!一次只能進一個人!時間只有十五分鍾!別超時!”
“謝謝!謝謝護士!”江默如蒙大赦,連聲道謝,抓起單據和探視卡,像捧着救命稻草,轉身就朝ICU的方向狂奔而去。
ICU的自動門緊閉着,門口亮着“請勿入內”的紅燈。旁邊有一排藍色的塑料椅子,江默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大口喘着氣。手裏那張小小的探視卡,此刻仿佛有千斤重。二十四小時!他只有二十四小時!去哪裏弄一萬三千七百塊?
巨大的壓力再次襲來,幾乎讓他窒息。他下意識地掏出手機,屏幕碎裂的痕跡在燈光下格外刺眼。他習慣性地想開機,手指卻在按鍵上停住了。開機做什麼?看那些永無止境的謾罵和詛咒?還是看周倩此刻又在社交媒體上如何得意洋洋地炫耀?
不!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是系統的提示音:【新手任務:逆轉人生第一步——24小時內,反擊謠言,點燃希望之火!任務獎勵:解鎖[黑客入門]技能包!失敗懲罰:無(系統解綁,宿主自生自滅)。】
反擊謠言!
江默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是啊!他現在有了系統!有了過目不忘和手速MAX的能力!母親的醫藥費,周倩的陷害,這一切的根源,都是那個該死的謠言!如果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如果能揭露周倩的陰謀,不僅能完成系統任務獲得黑客技能(這或許能幫他找到更多籌錢的辦法?),更重要的是,一旦真相大白,輿論反轉,或許……或許能引發社會的關注?甚至可能獲得一些幫助?
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劈開了他心中的陰霾。雖然前路依舊渺茫,但至少,他有了一個方向!一個可以拼盡全力去搏一把的方向!
他不再猶豫,按下了開機鍵。手機屏幕亮起,瞬間被無數條信息淹沒。他直接忽略了那些未接來電和陌生號碼的短信,手指帶着前所未有的靈活和精準(手速MAX的效果?),迅速點開了幾個主要的社交媒體平台和本地論壇。
果然,風暴還在持續升級!
熱搜榜上,“#高考作弊犯江默母親病危#”的詞條赫然在列,後面還跟着一個刺眼的“爆”字。點進去,置頂的竟然是一個自稱“現場目擊者”的短視頻賬號發布的視頻。
視頻拍攝地點明顯是在醫院門口。畫面有些晃動,但能清晰地看到江默剛才被張浩羞辱、憤怒砸果籃,以及後來蹲在地上痛哭的畫面。拍攝者故意用了煽動性的旁白和剪輯:
“看看!這就是那個高考作弊的江默!自己老媽在裏面快死了,他還在外面跟人打架!毫無孝心!”
“窮瘋了!連果籃都舍不得給老媽買,還把人好心送的水果砸了!白眼狼!”
“哭?現在知道哭了?作弊偷東西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後果?”
“這種人渣,根本不配得到同情!建議醫院別救了,浪費醫療資源!”
視頻下方的評論區,更是污穢不堪,各種惡毒的詛咒和人身攻擊層出不窮,點贊數高達數萬。甚至有人發起了一個惡毒的投票:“你認爲江默母親該不該救?” 選擇“不該救,浪費錢”的選項竟然占了多數!
怒火瞬間沖上江默的頭頂!這些人!這些不明真相、只會跟風發泄的鍵盤俠!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只願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真相”!
他強忍着砸手機的沖動,手指因爲憤怒而微微顫抖。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被另一個新跳出來的推送吸引了——是周倩的微博!
周倩剛剛更新了一條動態,沒有文字,只有一張照片。照片裏,她穿着精致的真絲睡衣,慵懶地靠在一個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她手裏端着一杯紅酒,對着鏡頭露出一個優雅而略帶嘲諷的微笑。照片的配文只有兩個簡單的單詞:“Life goes on.(生活繼續)”
這條動態下面,瞬間涌入了無數粉絲的吹捧:
“倩倩女神心態真好!不被垃圾影響心情!”
“這才是真正的名媛風範!某些人連倩倩的腳趾頭都比不上!”
“希望阿姨早日康復(雖然不值得),倩倩別爲這種人渣費心!”
“支持倩倩!正義必勝!”
“Life goes on……”江默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張精致卻無比刺眼的笑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是啊,你的生活當然可以繼續,踩着別人的屍骨,享受着偷來的榮光!而我母親的生命,卻懸在一萬三千七百塊錢的鋼絲上!這世道,何其不公!
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和鬥志,如同岩漿般在他胸中奔涌!反擊!必須反擊!不僅僅是爲了系統任務,不僅僅是爲了那渺茫的醫藥費希望,更是爲了躺在ICU裏生死未卜的母親!爲了他們母子被踐踏的尊嚴!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憤怒解決不了問題,他需要計劃!需要利用好系統賦予他的能力!
過目不忘……手速MAX……
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ICU門口牆壁上掛着的一個宣傳欄上。上面貼着各種醫療常識、探視須知、以及……醫院各科室的聯系電話和部分醫生的簡介。
他的目光如同掃描儀一般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數字。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些信息,如同被烙印一般,瞬間清晰地刻印在他的腦海裏!他甚至能“看”到宣傳欄右下角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印着醫院總機的一個分機號碼!這就是過目不忘的力量嗎?
就在這時,一個穿着病號服、由家屬攙扶着從旁邊走過的老人,手裏拿着一張CT報告單,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正好落在江默腳邊。
江默下意識地彎腰幫忙撿起。就在他遞還給家屬的瞬間,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了報告單上的幾行字:“……左肺下葉見磨玻璃結節影,大小約0.8cm,建議進一步穿刺活檢……”
僅僅是一瞥!
報告單上那些復雜的醫學術語、數據、影像描述,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腦海,瞬間被理解、記憶!他甚至能清晰地“回憶”起報告單上醫生潦草的籤名筆跡!這不僅僅是記憶,似乎還伴隨着一種快速的理解能力?
家屬道謝着離開了。江默站在原地,心髒因爲激動而狂跳。這就是系統的力量!雖然還無法直接變出錢來,但這給了他無限的可能!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起來。反擊謠言,需要證據!最直接的證據,就是他高考的真實成績!教育局的後台數據庫裏一定有記錄!還有周倩調換答題卡的證據!如果能拿到這些……
黑客!他需要黑客技能!而解鎖黑客技能的關鍵,就是完成這個24小時內反擊謠言的任務!
怎麼反擊?他現在一沒錢二沒勢,唯一擁有的,就是這突如其來的能力和……一部屏幕碎裂的舊手機。
他低頭看着自己因爲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手指。手速MAX……他嚐試着在手機備忘錄裏快速輸入一行字:“周倩調換答題卡陷害江默高考零分是事實!”
指尖在碎裂的屏幕上飛舞,快得幾乎出現了殘影!一行字瞬間完成,沒有任何錯漏!這速度,遠超他平時的打字水平數倍!
一個大膽的計劃雛形在他腦海中形成。他需要發聲!需要一個平台!一個能暫時避開周家勢力控制的平台!
他想起了以前混跡的一個小衆技術論壇——“極客谷”。那裏聚集的多是一些技術宅,討論編程、硬件、網絡安全,相對遠離主流社交媒體的喧囂,審查也可能沒那麼嚴格。最重要的是,他記得論壇有個匿名的“曝光台”版塊。
他立刻用手機瀏覽器登錄“極客谷”論壇。果然,網站還能正常訪問。他迅速注冊了一個新賬號,ID就叫“沉冤待雪”。
接下來,就是關鍵的一步——發帖!
他深吸一口氣,調動起全部的精神。過目不忘的能力讓他清晰地回憶起今天在學校門口發生的一切細節:周倩如何趾高氣揚地宣布他的“零分”,如何展示那份僞造的作弊試卷,同學們如何拍照起哄,張浩如何推搡他,他的筆記如何被踩在腳下……每一個畫面,每一句對話,都如同高清影像般在他腦海中回放。
手速MAX的能力在此刻發揮到了極致!他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瘋狂舞動,快得幾乎看不清動作!一行行文字如同瀑布般傾瀉在發帖框中:
【標題】:血淚控訴!寒門學子高考750分被篡改零分,校花豪門聯手設局,母親病危無錢醫治!
【內容】:
我叫江默,XX縣一中高三學生。今日高考放榜,我本應是理科全省第一(750分滿分),卻遭同班同學、豪門千金周倩及其家族惡意陷害!
調換答題卡:周倩利用其父周大富(周氏集團董事長)與教育局關系,在閱卷環節調換我的答題卡,將一份僞造的、布滿“作弊”標記的零分卡替換了我的真實答卷!我有證據證明我考場答題細節(具體內容暫不便透露,以防被銷毀)!
僞造證據,煽動網暴:周倩當衆展示僞造試卷,污蔑我作弊,並雇傭水軍在各平台散布謠言,甚至制作虛假監控視頻誣陷我有“偷竊前科”!導致我遭受全網暴力,個人信息被泄露,家庭住址被曝光!
趕盡殺絕,母親病危:因不堪網暴和羞辱,我母親突發急性心肌梗死,此刻正在XX縣醫院ICU搶救,生命垂危!而周倩竟派人到醫院對我進行二次羞辱(有視頻證據,稍後上傳)!更令人發指的是,因周家勢力打壓,我母親急需的一萬五千元救命手術費,我傾盡所有僅湊出一千三百元!醫院下達最後通牒:24小時內湊不齊錢,停藥出院!
泣血求助:我人微言輕,無力對抗豪門資本與輿論機器。發此帖不爲賣慘,只爲在絕境中發出最後的聲音!求擴散!求關注!求正義!若我母親因此不幸離世,我江默在此立誓,窮盡一生,也要讓陷害者血債血償!
附:周倩今日在醫院門口派人羞辱我的視頻(因手機損壞,畫面模糊,但有錄音爲證,稍後上傳音頻文件)。
帖子寫完,江默通讀了一遍。文字充滿了悲憤和控訴,雖然有些地方爲了煽動性做了渲染(比如“血債血償”),但核心事實都是真實的。他利用了過目不忘的能力,將細節描述得無比清晰,極具畫面感和沖擊力。手速MAX則讓他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這篇近千字的控訴。
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點擊“發布”按鈕,手指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不行!
他猛地警醒!現在發出去,無異於以卵擊石!周家勢力龐大,肯定有專人監控網絡輿情。這個帖子一旦發出,很可能瞬間就被周家雇傭的水軍淹沒、舉報、甚至通過關系讓論壇刪帖!他需要更有力的證據!需要更安全的發布方式!需要……黑客技能來保駕護航!
他需要完成這個任務,拿到黑客入門技能包!而任務的核心是“反擊謠言,點燃希望之火”。僅僅發一個帖子,在目前證據不足的情況下,恐怕很難真正“點燃希望”,反而可能打草驚蛇。
他需要更實質性的行動!需要讓一些人,至少是身邊的一些人,開始懷疑周倩的謊言!
他關掉了發帖頁面,沒有點擊發布。帖子內容被他保存在了手機備忘錄裏。
就在這時,ICU厚重的自動門“嘀”的一聲輕響,緩緩向一側滑開。一個穿着嚴密防護服的護士走了出來,手裏拿着一個記錄板。
“王秀花的家屬在嗎?”護士的聲音透過口罩顯得有些沉悶。
“在!我在!”江默立刻站起來,心髒再次緊張地揪緊。
“病人情況暫時穩定,但還沒有脫離危險期。現在可以進去探視了,時間十五分鍾。穿上隔離衣,跟我來。”護士指了指旁邊掛着的藍色一次性隔離衣。
江默手忙腳亂地套上寬大的隔離衣,戴上帽子和鞋套,跟着護士走進了ICU。
裏面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光線柔和但冰冷,空氣中彌漫着更濃重的消毒水和藥物的混合氣味。各種儀器發出的規律或急促的“滴滴”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心悸的背景音。一排排病床被淡藍色的簾子半隔開,隱約能看到床上躺着的病人和旁邊閃爍的儀器屏幕。
護士將江默帶到最裏面的一張病床前,拉開了簾子。
看到母親的那一刻,江默的眼淚差點再次奪眶而出。
母親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身上蓋着薄被,顯得更加瘦小脆弱。她的臉色依舊灰白,嘴唇幹裂,鼻子裏插着氧氣管,胸口貼着電極片,連接着床頭那台不斷跳動着數字和波形的心電監護儀。她的手臂上打着留置針,輸液管裏藥液正緩慢滴落。旁邊還有一台顯示着血壓和血氧飽和度的儀器。她閉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但眉頭依舊微微蹙着,仿佛在睡夢中也在承受着痛苦。
“媽……”江默的聲音哽咽了,他輕輕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握住母親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那只手,曾經爲他攤過無數張煎餅,曾經在寒冬裏爲他掖過被角,曾經撫摸着他的頭鼓勵他好好學習……如今,卻冰涼、枯瘦,布滿了針眼和老繭。
似乎是感受到了兒子的觸碰,王秀花的眼皮極其微弱地顫動了幾下,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她的眼神起初是渙散的、茫然的,過了好幾秒,才慢慢聚焦在江默的臉上。
“默……默娃……”她的聲音微弱得如同氣音,幹裂的嘴唇翕動着。
“媽!是我!我在這兒!”江默連忙湊近,緊緊握住母親的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媽,你感覺怎麼樣?別怕,醫生說你暫時沒事了,好好休息,會好起來的!”
王秀花的目光緩緩移動,似乎想看清周圍的環境。當她看到頭頂的監護儀,感受到手臂上的輸液管時,一絲驚恐掠過她的眼底。她掙扎着想說什麼,卻引發了一陣劇烈的咳嗽,監護儀上的心率數字瞬間飆升,發出急促的警報聲!
“媽!別激動!別說話!深呼吸!深呼吸!”江默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安撫。
旁邊的護士也迅速走過來,檢查了一下儀器,調整了一下氧氣流量,柔聲道:“阿姨,別緊張,放輕鬆。您現在需要安靜休息,不能激動。”
王秀花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劇烈起伏,過了好一會兒,心率才慢慢降下來,警報聲停止。她疲憊地閉上眼睛,眼角卻滲出了渾濁的淚水。她用盡全身力氣,反手握住了江默的手,手指微微顫抖着,傳遞着無盡的擔憂和恐懼。
“錢……錢……”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這兩個字,像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江默的心上!母親在生死線上掙扎,醒來的第一件事,擔心的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那筆要命的醫藥費!是怕拖累他!是怕因爲沒錢而被趕出醫院!
“媽!錢的事你別操心!”江默強忍着心碎,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充滿信心,“我有辦法!我已經在想辦法了!你相信我!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配合醫生治療!等你好了,我們還一起出攤,我幫你攤煎餅!”
王秀花看着兒子強裝鎮定的臉,看着他紅腫的眼睛裏掩飾不住的疲憊和焦慮,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順着眼角無聲地滑落,浸溼了鬢角花白的頭發。她的手,依舊緊緊抓着江默的手,仿佛那是她在這冰冷絕望的深淵裏,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江默心如刀絞。他低下頭,額頭輕輕抵在母親冰涼的手背上,感受着那微弱的脈搏跳動。他在心裏無聲地呐喊:媽,你一定要撐住!兒子一定會救你!一定!
【叮!檢測到強烈守護意志與親情羈絆!觸發支線任務:親情守護!】
【任務內容:24小時內,確保母親王秀花獲得持續有效的醫療救治(當前狀態:ICU監護中,費用缺口:13700元)。】
【任務獎勵:根據完成度,提升宿主精神韌性,小幅強化[手速MAX]技能效果。】
【失敗懲罰:無(但母親生命將面臨直接威脅)。】
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卻讓江默感受到了一絲奇異的暖意。這個任務的出現,像是一種無聲的認可和鞭策。它清晰地告訴他,他現在的首要目標是什麼——不惜一切代價,保住母親的命!
探視的時間過得飛快。護士提醒時間到了。江默依依不舍地鬆開母親的手,最後看了一眼母親沉睡(或者說昏迷)中依舊痛苦的面容,以及監護儀上那些勉強維持在安全邊緣的數字,咬着牙,轉身走出了ICU。
脫下隔離衣,重新站在ICU門外的走廊上,江默的眼神已經變得無比堅定,甚至帶着一絲凶狠。時間,一分一秒都在流逝。母親的命,系於那一萬三千七百塊錢和他反擊的成功之上!
他拿出手機,再次點開“極客谷”論壇,登錄了“沉冤待雪”的賬號。他沒有發布之前寫好的長文,而是快速地編輯了一條新的、簡短的帖子:
【標題】:懸賞!急求XX縣教育局網絡後台入口或漏洞線索!重謝!(事關人命!)
【內容】:
本人因特殊原因(涉及重大冤案及親人生命),急需獲取XX縣教育局內部網絡後台的訪問權限(非破壞性,僅取證)。現懸賞征集以下信息:
教育局官網後台管理員常用入口或隱藏路徑;
已知的後台系統漏洞(如SQL注入點、弱口令等);
教育局內部網絡拓撲結構或IP分配信息。
提供有效線索者,本人願以全部積蓄(1300元)作爲酬謝!若能直接協助獲取關鍵數據,另有重謝(具體面議)!
(注:本人承諾僅用於合法取證,絕不進行非法破壞。若線索無效,酬金不退。急!急!急!)
帖子發出後,江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這很冒險,可能會引來別有用心之人,甚至可能被周家的人發現。但他別無選擇!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快接觸到教育局後台的希望!他需要黑客技能,但更需要一個切入點!論壇裏藏龍臥虎,或許……或許真有人能提供線索?哪怕只是一點蛛絲馬跡!
做完這一切,他感到一陣虛脫般的疲憊。身體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飢餓感如同潮水般襲來。從早上到現在,他滴水未進。
他摸了摸口袋,除了那點可憐的“積蓄”,只剩下幾個硬幣。他走到醫院門口的小賣部,用最後的幾塊錢買了一個最便宜的面包和一瓶礦泉水。
坐在醫院門口冰冷的花壇邊沿,江默撕開面包的包裝,機械地往嘴裏塞着。面包幹澀無味,難以下咽,但他強迫自己一口一口吃下去。他需要體力。他需要保持清醒。
冰冷的礦泉水灌下去,刺激着空蕩蕩的胃,帶來一陣痙攣般的疼痛。他抬頭望着醫院外漸漸暗下來的天空,城市的霓虹開始閃爍,映照着他蒼白而疲憊的臉。
夜還很長。
戰鬥,才剛剛開始。
母親,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