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了,聲音帶着哭腔:“不!仙長,我不去!我感覺……感覺它想把我吃掉!我們毀了它吧!或者……或者回去稟報宗門,讓長老們來處理!” 他一邊說着,一邊又試圖去拉雲瀾的袖子,身體縮成一團,恨不得立刻逃離這個地方。
就在雲瀾幾乎要失去耐心,準備強行將這“不爭氣”的弟子拎過去時,異變陡生!
“嘶——!”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旁邊的亂石堆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直撲距離更近、氣息更“弱小”的墨淵!那是一條通體漆黑、頭生獨角的“噬魂妖蟒”,顯然是被噬魂珠的氣息吸引而來,將墨淵當成了可口的美食!
妖蟒張開的巨口中,腥臭的毒牙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着致命的幽光。
雲瀾瞳孔一縮!這妖蟒實力不弱,相當於築基期修士,絕非一個凡人雜役能抵擋!他的第一反應是出手,但手臂剛抬起,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腦海:
這是一個絕佳的觀察機會!
生死關頭,是最能暴露本性的時刻!
他硬生生止住了出手的沖動,只是象征性地沉聲喝道:“小心!” 目光卻如同最冷靜的獵手,緊緊鎖定在墨淵身上。
就在妖蟒的毒牙即將觸及墨淵咽喉的刹那——
那個一直表現得膽小如鼠、瑟瑟發抖的少年,眼中驟然閃過一抹極致的光!那不是恐懼,也不是他前世熟悉的狠厲,而是一種……仿佛被逼到絕境後,源於生命最原始本能的、對“生”的強烈渴望,以及某種深埋在骨子裏、連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覺的凶悍!
他沒有去撿地上的劍,而是猛地向旁邊一個極其狼狽卻異常驚險的魚躍撲出,動作毫無章法,卻堪堪躲開了致命一擊。妖蟒冰冷的毒牙擦着他的肩膀掠過,帶起一溜血花,粗布衣裳瞬間被撕裂。
墨淵痛得悶哼一聲,額角瞬間沁出冷汗,卻沒有任何停頓。他就地一滾,不顧肩膀火辣辣的疼痛,順手抓起地上一塊棱角尖銳的石頭,在妖蟒因爲撲空而略微停滯、再次扭身撲來的瞬間,竟不是逃跑,而是猛地迎了上去,眼神凶狠得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幼狼!
“噗嗤!”
石頭帶着一股狠勁,精準地、幾乎是本能地砸進了妖蟒相對脆弱的眼睛!
“嘶——!”妖蟒發出淒厲痛苦的慘叫,龐大的身軀因爲劇痛而瘋狂扭動,掃斷了大片灌木。
墨淵被這股巨力狠狠甩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喉頭一甜,咳出一小口血。但他立刻又用手臂支撐着,掙扎着爬起來,眼神死死盯着發狂的妖蟒,臉上沾着自己的和妖蟒的污血,那副怯懦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野獸般的凶狠與頑強的生命力!
他沒有再看雲瀾,仿佛忘記了這位“仙長”的存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生死搏殺上。他利用地形,利用妖蟒受傷後的狂亂與視線受阻,一次次驚險地躲避着掃來的蟒尾和盲目撕咬,一次次用石頭、用隨手折斷的尖銳樹枝,進行着近乎徒勞卻堅韌無比的反擊。
雲瀾仙尊怔怔地看着這一幕。
這……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種墨淵。不是前世的冷酷魔尊,也不是今世僞裝的怯懦雜役。這是一個在生死邊緣,被剝去所有僞裝後,爆發出最原始、最真實生命力的少年。那眼神中的凶狠與頑強,與他記憶中那個偏執瘋狂的魔尊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塊尚未經過雕琢、卻已顯露嶙峋棱角的頑石。
難道……這才是他本性的一角?被重重僞裝和前世宿命掩蓋下的,最原始的模樣?
最終,那妖蟒因爲眼睛受創,狂亂之下猛地撞向旁邊一塊巨大的山岩,轟隆巨響聲中,頭顱崩裂,掙扎片刻後便不再動彈。這巨大的動靜也引來了附近巡山的宗門執法隊。執法隊迅速趕到,確認了妖蟒已死,並清理了現場。
而墨淵,在確認安全的那一刻,仿佛那口強撐着的力氣瞬間被抽空,直接癱軟在地,昏了過去。他渾身是血,衣衫襤褸,肩膀上的傷口還在滲着黑血,顯然中了蛇毒。
雲瀾仙尊站在原地,心情復雜到了極點。他親手導演了這場“試煉”,卻得到了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結果。墨淵沒有動用任何超越凡人的力量,也沒有被噬魂珠誘惑,反而在生死關頭,展現出了另一種形式的“堅韌”與源於本能的“狠辣”。
這算通過考驗了嗎?雲瀾不知道。他看着被執法隊隊員扶起來的、昏迷中依舊眉頭緊鎖的墨淵,又看了看那片依舊散發着誘人而危險氣息的噬魂珠碎片。
不,還不夠。
這次有外力幹擾,有生死危機刺激。下一次,我要讓你在無人打擾的情況下,獨自面對這魔物的誘惑!
一個更瘋狂、也更危險的念頭,在他心中滋生。他走上前,對執法隊領隊說道:“此子爲護我受傷,中毒頗深,需即刻帶回我峰救治。此地魔氣外泄,非你等能處理,即刻下山去,這裏我自有主張。”
打發走執法隊後,雲瀾仙尊揮手布下一個小型隱匿結界,將這片區域暫時封印。
他垂眸凝視着墨淵蒼白如紙的面容,那雙總是銳利如鷹隼的眼此刻緊閉着,長睫在眼瞼投下淺淡的陰影。他的眼神復雜地沉澱下去,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裏面翻涌着難以分辨的情緒——有審視,有疑慮,更有一絲被極力壓抑的、近乎失望的痛楚。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縮,骨節泛白,泄露了內心的波瀾。
“待你傷愈……” 他低聲自語,聲音沙啞得仿佛被砂石磨過,尾音消散在寂靜的空氣裏。這四個字,承載了太多未盡之言。他知道,墨淵的傷終會痊愈,而屆時,真正的考驗才會來臨。那不僅是傷勢的復原,更是真相浮出水面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