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敏芳掙扎着爬起來。
她看見悅悅像是歡快的小鳥一樣，撲進陸珍珍懷裏，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依賴和親近。
“珍珍阿姨你去哪了？怎麼才回來？悅悅好想你。”
他說着，還憤憤指向旁邊的王敏芳：“你不在，衣服都被壞人偷穿走了！害得悅悅剛剛認錯人。”
王敏芳下意識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臉上如同火燒一般的漲紅了起來。
陸珍珍像是才看到王敏芳，連忙解釋：“敏芳姐你別誤會，這衣服是之前我冒雨送悅悅回來，桓舟哥怕我感冒，拿了衣服給我換才留下的。”
她邊說邊撇何桓舟的眼色，怯生生的開口：“這外套你喜歡的話，就送給你了。”
王敏芳喉嚨仿佛被這外套勒到窒息。
良久，她才鬆口氣站起身：“不用了。”
王敏芳起身，回房換回自己的衣服。
可笑的是，先前她在臥室裏看到這件外套，還以爲是何桓舟特意給她準備的新衣服。
原來，真相遠沒有她想的那般溫情。
這並非是何桓舟給她的體貼，而是另一個女人在她與何桓舟的婚房裏留下的證據。
換完衣服，王敏芳走到臥室門口，聽見陸珍珍嬌俏欣喜的聲音。
“桓舟哥，我拿到海城大學的通知書了，這次是特意過來跟你報喜的。”
她說着，掏出鮮紅的錄取通知書遞到何桓舟手中。
這是十年浩劫恢復高考之後的第一次錄取，陸珍珍能考上，意味着她之後前途無量。
何桓舟背對着她，王敏芳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聽見他欣慰愉悅的聲音。
“很厲害，到時候我送你入學。”
“謝謝桓舟哥！”
悅悅也在一旁鼓掌：“珍珍阿姨好棒啊！”
何桓舟將悅悅抱了起來：“走吧！我們去給珍珍阿姨買蛋糕！慶祝一下！”
陸珍珍面上泛起緋紅：“桓舟哥，不用了......”
何桓舟揉了揉她的頭，語氣堅定：“答應過你，考上大學要給你買蛋糕的，我怎麼能食言呢？”
王敏芳站在臥室門口，看着三人其樂融融的模樣，忽然覺得，自己着實多餘。
好在，再過不久她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也不用再看到這些讓她心頭隱隱作痛的畫面。
只是，在離開之前，她還要跟一個人告別。
王敏芳走到書桌旁，用鉛筆留了個紙條：
【何桓舟，我去看看我外婆。等我回來，我想跟你談談。】
落款：敏芳
她將紙條放在床頭，悄悄繞到後門離開。
一路上，王敏芳的步子邁的格外沉重。
她從小父母雙亡，與外婆相依爲命。
可小時候那個發誓要給外婆長臉的她，最後卻辜負了外婆的期望，成了人人不恥的勞改犯。
走了三個小時的土路，回到外婆的小院門口，她鼓足勇氣擠出一抹笑推開門。
一聲幹澀的‘外婆’卡在喉嚨裏，她臉上笑意還沒散去，腦海中溫馨的小院卻成了一副蕭條冷清的模樣。
院裏沒有外婆喂的雞，也沒有門口拴的狗，那道熟悉的身影，也不知所蹤。
一股不好的預感漫上心頭，王敏芳慢慢往裏。
越走，裏頭越冷。
桌椅板凳上落滿了厚厚的灰，牆角漏水也漏得厲害，打溼了半面土牆。
她撿起地上灰撲撲的虎頭娃娃，剛想再叫一聲外婆，門外卻傳來汽車輪胎摩擦的聲音。
王敏芳心一鬆，趕出去：“外婆！是你回來了嗎？你去哪......”
話未說完，她迎面就與牽着悅悅的何桓舟和陸珍珍撞上視線。
好不容易落地的心再次提起：“何桓舟，我外婆呢？你看見外婆了嗎？”
她聲音裏帶着不自知的顫，何桓舟語氣低沉，正要安撫她，身後，悅悅卻一臉鄙夷。
“知識分子臭老九，早就在牛棚裏上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