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那具穿着紅衣的軀體安靜地坐着，青白僵硬的臉上布滿新舊傷痕，露出脖頸處猙獰的紫黑勒痕。
“阿......衡？”
寧安的聲音碎在喉嚨裏。
她踉蹌上前，伸手想碰我的臉，卻在指尖即將觸及時猛地縮回。
然後，她直直地跪了下去。
雙膝砸地，在積灰的地面濺起塵埃。
“對不起......”她額頭抵着冰冷地面，肩膀顫抖，“阿衡......對不起......”
我飄在房梁上，看着這一幕。
沒有痛快，只有空茫。
太遲了，寧安。
“殿下，”門外老者聲音蒼涼，“吉時已過，蘇公子該入土了。”
“不準！”寧安猛地抬頭，眼布血絲。
“他沒死！只是睡着了！”
她轉向被按在地上的蘇雲，聲音帶着哀求：
“蘇雲，你告訴本宮，他沒死對不對？他只是生我的氣，對不對？”
蘇雲費力抬頭，嘴角掛着血沫，卻笑了：
“他死了，寧安。被你親手送去，被做成人彘，一點一點折磨死的。”
“你看到那些骨頭了嗎？那只是他們懶得處理的幾塊。更多的......早被野狗啃了。”
寧安踉蹌後退，後背撞上門框：“不......不可能......本宮留了人......”
“你的人？”
蘇雲嗤笑，“早被你的好駙馬，用你的名義調走了。你給的權限，忘了？”
寧安身體晃了晃，臉色慘白如紙。
她猛地轉頭，看向門外試圖躲閃的佟長風。那眼神冰冷刺骨，帶着滔天恨意。
“來人，佟氏拖下去。廢其駙馬之位，打入冷泉苑。”
“殿下饒命！臣侍冤枉！”佟長風尖聲哭喊，被侍衛拖走。
寧安沒再看他。
她重新看向那具殘骸，眼神變得柔軟又偏執。
“蘇雲，”她聲音帶着懇求，“讓本宮帶他走。”
蘇雲閉上眼，胸膛微弱起伏。
“本宮會以正君之禮迎他入府。”
寧安自顧自說着，“本宮會給他最盛大的儀式......”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輕得異常的殘骸抱起。
紅色衣衫空蕩蕩的，在她臂彎裏顯得那麼不真實。
她抱着他，一步步走出破敗的屋子，走過庭院，走向門外那輛裝飾紅綢的馬車。
陽光照在她身上，照在那抹刺目的紅上。
竟真像一場迎親。
一場只有新娘和冰冷新郎的冥婚。
她親手將“我”安置在鋪滿錦緞的玉棺中，放在寢殿旁。
下了詔令，追封，立正君，典禮定於三日後。
然後屏退所有人，獨自坐在玉棺旁。
握着那只冰冷僵硬的手，將額頭輕輕抵在上面。
“阿衡，”她輕聲說，帶着做夢般的恍惚，“我們終於成婚了。”
“你以後，就是本宮的正君了。”
殿內紅燭高燒，映着她蒼白憔悴的臉，和玉棺中再也不會回應他的殘骸。
荒唐得像一場噩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