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捏着頸間生父母留下的舊銀鎖，我走進了偵探事務所。
這麼多年沒找他們，是怕養父母寒心。
我媽也知道這個鎖的事，但是看到灰撲撲髒兮兮的就沒拿走。
我把頸間的銀鎖摘下來：
“我想找我的親生父母，這是他們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工作人員接過銀鎖仔細看了看：
“我們可以試試。但時間太久，可能希望不大。”
“沒關系。”我說，“我只是想給自己一個交代。”
交了定金，籤了合同。走出事務所時，手機開始瘋狂震動。
大伯母、三姑、二舅......所有親戚像約好了一樣，電話一個接一個。
“周旭你還要不要臉？把你爸媽扔在醫院！”
“你哥容易嗎？開公司多辛苦你不知道？”
“沒有你爸媽你有今天？白眼狼！”
我站在街邊，一個一個掛斷。
微信家族群消息99+，點開，滿屏的指責、謾罵、道德審判。
最後一條是母親發的語音，60秒。
我沒點開。
平靜地點開群設置，退出。
通訊錄裏所有親戚，全選，拉黑。
世界突然安靜了。
之後我又休息了一天，年假用完，我又回到了公司。
但我低估了王玉琴也就是我媽的手段。
母親突然沖進公司，在前台尖聲叫我名字。
全辦公區的人都看了過來。
我硬着頭皮走出去。她頭發散亂，舉着病歷本哭喊：
“大家評評理！他爸剛出院就不管家了！我白養他二十年！”
領導聞聲出來，臉色難看：“周旭，你的私事不要影響工作。”
“對不起，我馬上處理。”
“下班前解決不了，你就別來了。”領導轉身離開。
母親立刻壓低聲音：“跟我回家，這事就算完。”
“我在上班......”
“上什麼班！”她又提高音量，“你爸需要人照顧，你在這裝什麼白領！”
在同事的注視和竊竊私語中，我深吸口氣：“我下班回去。”
“現在！”她死死抓住我手腕，指甲掐進肉裏，“不然我天天來鬧！”
我看着她的眼睛，裏面只有算計。
“......給我五分鍾請假。”
她終於笑了：“早點聽話多好。主要也是我過生日，你記得給我準備禮物。”
我沒聽完，轉身走向領導辦公室。
籤字時，領導深深看我一眼：“處理好。公司不是慈善機構。”
回家路上，母親不停地念叨父親多不容易、哥哥多孝順——盡管他連醫院都沒去過。
老房子一切如舊，父親在看電視，只抬眼說了句“回來了”。
母親推我進廚房洗水果：
“一會有位貴客要來，特意看你的。”
水聲中，我聽見陌生女人的笑聲。
客廳裏坐着個四十多歲穿豔麗裙裝的女人，濃妝豔抹，手裏夾着煙。
她上下打量我：“這就是周旭？看着是挺老實。”
“這是劉姐，開服裝店的，新區有房！”母親熱情介紹，“離過婚，但人能幹，會疼人。”
劉姐吐了口煙圈：
“王姨都跟我說了。你情況我也了解，養子，沒房沒車，月薪六千。”
她彈了彈煙灰，“我這兒呢，缺個能幫忙看店、搬貨的。你要是願意，以後店裏的事你管，我管錢。”
母親拉着父親進了廚房，關上門。
“什麼意思？”我問。
“還不明白？”劉姐笑了，“你媽收了我八萬八彩禮。你跟我結婚，以後我店裏的活兒都歸你幹。掙的錢，我保管。”
她湊近些，煙味撲鼻：
“你媽說了，你聽話，肯吃苦。我就需要這樣的。”
“我沒同意結婚。”
“彩禮都收了，由得你不同意？”她臉色沉下來，“你一個被人撿來的，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跟我結婚，少奮鬥二十年。”
我看向緊閉的廚房門。
“媽！開門！”
炒菜聲更響了。
劉姐站起來，走到我面前：
“別喊了。你媽說了，今天這事必須定下來。你要是不答應......”
她冷笑，“彩禮錢你媽可都花在你爸醫藥費上了。要麼你跟我，要麼你們家賠我十六萬——雙倍返還，合同寫了的。”
“你們籤了合同？”
“白紙黑字。”她從包裏掏出一張紙，“你媽按的手印。上面寫了，你要是反悔，彩禮雙倍返還。”
我搶過合同看。
條款清清楚楚：王玉琴代表周旭同意婚事，收受彩禮八萬八。如周旭反悔，需返還十六萬六。
“這是非法的！”我把合同摔在桌上。
“非法？”劉姐笑了，“你去告啊。看是你媽坐牢，還是你賠錢。”
她重新坐下，蹺起二郎腿：
“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要麼跟我去領證，要麼拿十六萬六來。”
“不然......”她壓低聲音，“我就去你公司鬧，讓你在這行混不下去。你媽收錢的時候，可是把你公司地址、領導名字都告訴我了。”
廚房門這時開了。
母親端着菜出來，臉上堆笑：“談得怎麼樣？”
劉姐站起身：“三天。我等你消息。”
她拎包離開，高跟鞋聲在樓道裏遠去。
母親放下盤子，看向我：“劉姐條件多好，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把我賣了？”我聲音發抖。
“說什麼賣！”母親皺眉，“我這是爲你好！你跟着劉姐，以後吃穿不愁......”
“所以你就收人家錢？籤那種合同？”
“那錢是給你爸救急的！”她提高音量，“你以爲我願意？還不是你沒本事，掙不了大錢！”
父親從廚房出來，低頭不說話。
我看着他們，忽然覺得很累。
“那八萬八呢？”
“交醫藥費了，還了點債。”母親別開臉，
“現在家裏一分錢沒有。你要是不跟劉姐，我們就得賠十六萬......”
她抓住我的手，“周旭，媽求你了。劉姐雖然年紀大點，但會疼人。你就當爲了這個家......”
我抽回手。
手機在包裏震動。我以爲是劉姐，拿出來卻發現是偵探事務所的號碼。
顫抖着接通。
“周先生，您委托我們找的人有消息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平靜專業，
“您的親生父母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