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記憶畫面裏，他也不止一次向我這樣子哭訴。
“阿楓，你不明白。”
他搖頭，淚水漣漣。
“王府上下，從蕭林氏到灑掃丫鬟，人人都在教孩子們疏遠我。”
“敏兒三歲生辰時，我縫了只布老虎送她。”
“第二日，我便看見那老虎被扔在柳蒙院外的水池裏，泡得面目全非。”
“只是我沒想到，衡兒能對我說出......說出這般話......”
蕭林氏的聲音尖利地插了進來，帶着慣常的刻薄：
“衡兒說得有錯麼？你自己看看，哪個孩子願意親近你？”
她扶着柳蒙的手走進院子，身後跟着一衆低眉順眼的仆婦。
柳蒙陰陽怪氣地接話：
“夫人，駙馬或許只是不善言辭......”
“不善言辭？”蕭林氏冷笑。
“我看他是不把咱們放在眼裏！“
“仗着太傅公子的身份，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我攥緊拳頭，記憶繼續如潮水涌來。
蕭林氏授意廚房克扣我們的份例，縱容下人怠慢。
在每個晨昏定省時用言語細細磋磨蘇臨安的尊嚴......
蘇臨安也不是沒有和蕭姬提點過。
只是她給出的回答才讓蘇臨安最爲心寒：
“你在王府近十年，可曾捫心自問，爲何上下無人肯爲你說話？”
“你說下人也敢欺凌到你頭上......何不看看自身不足？”
那之後，蘇臨安越發沉默。
直到某一天，寧郡主蕭姬突然闖進蘇府偏院。
她一身黑色衣裙，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陰沉。
“蘇臨安。”
她連名帶姓地喚他，再沒有從前半分溫情。
“你父親死了。”
他手中的茶盞啪地摔碎在地。
“你......說什麼？”
蕭姬冷笑着逼近：
“柳蒙前日吐血，太醫說是在娘家時便被人下了慢毒。”
“線索直指太傅府。”
“本郡主親自審的。”
蕭姬說的每個字都像冰刀。
“他在獄中畏罪自盡了。屍身......我已派人丟去亂葬崗。”
空氣死寂。
不只是蘇臨安的身體開始發抖。
連我也都從骨頭裏滲出來戰栗。
“那是我父親......是你的恩師啊！！”
“恩師？”
蕭姬嗤笑。
“他當初不肯在我父親立儲之事上相助，便是與我爲敵。”
她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頜，力道大得指節發白。
“蘇臨安，你以爲和離便兩清了？”
柳蒙不知何時也走了進來，手裏端着一碗烏黑的湯藥。
他臉上帶着溫柔的笑，眼神卻涼薄如蛇。
“好駙馬，郡主憐惜你。”
她將藥碗遞到蕭姬手中。
“往後不必再有生育功能了。”
蘇臨安瞳孔驟縮，拼命掙扎起來。
“不——蕭姬！你不能——”
兩個粗壯的仆從上前死死按住他。
蕭姬捏開他的嘴，將藥汁狠狠灌了進去。
褐色的液體從他嘴角溢出，混着絕望的淚水。
“咳咳......咳咳咳......”
他伏在地上劇烈咳嗽，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
蕭姬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聲音裏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
“這是你該受的。”
“從今往後，你我之間，只剩恨了。”
她們離去後，蘇臨安蜷在冰涼的地上，許久沒有動彈。
而原書中的我跪在他身邊，看見他空洞的眼中，最後一點光也熄滅了。
“不能重蹈覆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