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冰冷的倉庫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的、雖然微弱卻不再瀕危的“嘀…嘀…”聲,以及宮野志保昏迷後略顯急促的呼吸。隊員們迅速將她安置在佐藤旁邊一張臨時鋪開的墊子上,檢查她的右肩槍傷。傷口被重新加壓包扎止血,但失血和過度透支帶來的蒼白籠罩着她精致的臉龐。

“安室先生那邊有消息嗎?”負責警戒的隊員壓低聲音問同伴,目光死死盯着唯一的鐵門和幾個高處的通風口。倉庫外,警笛聲和組織引擎的轟鳴交織着,忽遠忽近,如同困獸在鬥獸場邊緣的咆哮。

“信號被屏蔽了,只有單向接收器能收到他預設的緊急頻道,但目前是靜默。”另一名隊員檢查着通訊設備,眉頭緊鎖。安室透的縝密讓他們暫時安全,但也意味着他們完全被動。

時間在焦灼中一分一秒流逝。佐藤翔太的生命體征像在走鋼絲,極其緩慢地回升,卻又脆弱得隨時可能跌回深淵。傷口周圍的暗紫色並未消退,反而在應急燈慘白的光線下顯得更加詭異,仿佛有某種幽暗的能量蟄伏在皮肉之下。宮野昏迷前的警告在隊員們心頭縈繞——這詭異的“穩定”,究竟是神的恩賜,還是惡魔的緩刑?

突然,一陣極其輕微、卻絕非自然形成的刮擦聲從倉庫頂部的某個通風管道傳來!

“警戒!”兩名隊員瞬間將槍口對準聲源,心髒幾乎跳出胸腔。是老鼠?還是……組織的獵犬已經找到了這裏?

刮擦聲停了,死寂重新降臨,壓抑得讓人窒息。

就在這時——

“咚!咚!咚!”三聲間隔清晰、力度沉穩的敲門聲,以一種特定的節奏敲在厚重的鐵門上。

“是安室先生!開門暗號!”一名隊員立刻辨認出預設的節奏,眼中爆發出希望的光芒,迅速沖向門邊的控制面板。

沉重的鐵門伴隨着低沉的機械聲緩緩打開一道縫隙。一道身影敏捷地閃入,門隨即快速關閉落鎖。

來人正是安室透。他身上的深色夾克沾染着灰塵和幾處不起眼的深色污漬,呼吸略有不穩,但那雙紫灰色的眼眸銳利如鷹,瞬間掃過整個倉庫。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手術台上佐藤翔太蒼白卻有了微弱生氣的臉上,看到那穩定的心電波形時,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縮,隨即掠過宮野志保昏迷的身影和她肩上的血污,最後停留在兩名疲憊不堪卻依然堅守的隊員身上。

“情況?”安室透的聲音低沉而冷靜,沒有絲毫廢話,快步走到手術台邊。

“雪莉小姐用那滴APTX樣本…穩住了隊長的傷情!清創後滲血奇跡般止住了,生命體征在緩慢恢復!但傷口顏色很怪,雪莉小姐昏迷前說情況詭異,代價未知!”隊員快速匯報,語氣帶着劫後餘生的激動和對未知的恐懼,“雪莉小姐是失血和透支,右肩槍傷,剛處理過。”

安室透迅速檢查佐藤的傷口。當他看到那圈不祥的暗紫色組織時,眼神瞬間變得極其凝重。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極其小心地觸碰了一下邊緣,觸感冰涼且帶着一種異常的韌性。

“APTX樣本?”他追問,目光銳利地看向隊員。

“在這裏!”另一名隊員立刻遞上宮野志保昏迷前緊握、被隊員小心取下的破碎試管殘骸。裏面殘留的幾滴幽藍液體,在應急燈下閃爍着妖異的光澤。

安室透接過試管殘骸,指腹擦過冰冷的玻璃邊緣,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毀滅力量。他看向宮野志保昏迷中依然緊蹙的眉頭,心中瞬間明白了她所做的一切——這絕非科學家的理智選擇,而是賭上自身靈魂和佐藤翔太未知命運的瘋狂豪賭!

“外面情況?”他一邊快速詢問,一邊示意隊員準備好簡易擔架。

“混亂!警視廳的大批人馬和組織的車輛在碼頭外圍區域交上火了,爆炸聲不斷!伏特加那輛車被雪莉小姐用試管裏的東西弄癱在卸貨場,引擎艙冒藍煙,徹底報廢!但我們撤離時,琴酒肯定收到了消息,他們的人像瘋狗一樣在搜捕!”隊員語速飛快。

安室透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計算:“伏特加的車被那種方式癱瘓…琴酒不會善罷甘休。他損失了重要的樣本,手下又吃了大虧,暴怒之下,他可能會動用非常規手段,甚至不顧及在警方面前的暴露風險。這裏已經不安全了,必須立刻轉移!”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佐藤和宮野,決斷立下:“準備轉移!目標是第三安全點,海上路線!佐藤的狀態能承受短途顛簸嗎?”

“非常勉強!但留在這裏更危險!”隊員回答,語氣堅決。

“好!帶上所有血漿和必需品!我來背雪莉,你們抬佐藤,動作要快!”安室透果斷下令。他脫下沾染灰塵的外套,小心地將昏迷的宮野志保背起,動作盡量輕柔,避免觸碰她的傷口。她冰涼的額頭靠在他頸側,微弱的氣息拂過皮膚,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脆弱。

就在隊員們小心翼翼抬起佐藤翔太,準備走向倉庫另一側隱蔽出口時——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猛地從他們剛才進來的鐵門方向傳來!劇烈的爆炸沖擊波讓整個倉庫都爲之震顫!厚重的鐵門被炸得向內嚴重扭曲變形,火光和濃煙瞬間從縫隙中涌入!刺鼻的硝煙味彌漫開來!

“是炸藥!琴酒瘋了!”隊員驚駭大叫。爆炸的威力遠超常規武器,琴酒爲了奪回樣本和復仇,竟然不顧一切地動用了高爆炸藥!

“從備用通道走!快!”安室透厲聲喝道,背着宮野志保率先沖向倉庫深處一個堆滿雜物的角落。那裏有一扇僞裝成牆壁的暗門!

爆炸的餘波尚未平息,密集的子彈如同暴雨般從被炸開的門洞射入,打在金屬牆壁和廢棄設備上,發出刺耳的撞擊聲!組織的人正在強行突入!

“掩護!”一名隊員怒吼着,依托集裝箱殘骸向門口方向猛烈開火,試圖壓制沖進來的敵人。

另一名隊員奮力推開暗門前的雜物。安室透背着宮野,護住她的頭部,在隊友的火力掩護下第一個沖進黑暗的通道。抬着佐藤的隊員緊隨其後,動作因爆炸的震蕩而有些踉蹌。

通道狹窄、潮溼,彌漫着鐵鏽和海水混合的氣味。身後的倉庫裏,激烈的交火聲、爆炸的回響和組織的咆哮聲被厚重的牆壁阻隔,變得沉悶而遙遠,卻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們危險並未解除。

安室透在黑暗中疾行,感受着背上宮野微弱的呼吸和體溫,以及前方隊員抬着的擔架上,佐藤翔太那微弱卻頑強的心跳透過擔架傳遞來的細微震動。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緊握的那支破碎試管上,幽藍的殘液在通道盡頭隱約透入的微光中閃爍。

希望與毀滅的殘片,兩個垂危的生命,以及身後琴酒那不死不休的瘋狂追殺。

黎明已至,但最黑暗的陰影,正緊緊咬在他們身後。海上之路,是生路,還是另一場風暴的起點?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眸深處,閃爍着如刀鋒般銳利的光芒。他必須贏下這場與死神、與組織賽跑的賭局,爲了背負的生命,也爲了那一線殘酷世界裏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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