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韶華頓時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大姐姐，你做出這等不知檢點的事，給府上蒙羞就算了，反正……反正你從前在府外，不也總和那些不清不楚的世家公子交往親密嗎？名聲早就那樣了……”
“可自我回府這麼久，我一直真心實意把你當親姐姐看待，全京城誰不知道你性子驕縱，我處處敬你忍你讓着你，你爲什麼總是這樣看不慣我，處處針對我呢？”
她哭得肝腸寸斷，目光卻若有似無地飄向門口。
果然，遠處傳來了急促而熟悉的腳步聲。
是謝夫人！
至於誰報的信更不用說。
議論聲、哭聲和腳步聲交織，一片混亂中，謝盈非但沒有驚慌，反而極其惡劣地勾起了唇角。
她傾身湊到謝韶華的耳邊：“好妹妹，戲演得真不錯，姐姐還得……好好謝謝你送的這份大禮呢。”
謝韶華哭聲一滯，心頭猛地一沉，謝盈被玷污了怎麼還能這麼冷靜！
這不對。
頓時，一股強烈的不祥感涌上來。
謝盈滿意地看着她瞬間僵硬的側臉：“你安排的人我不喜歡，所以你想不想知道……我那姘頭是誰？”
謝韶華瞳孔驟然收縮，猛地轉頭看向謝盈。
她緊張地掐着自己的手心，聲音帶着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謝盈的低語還縈繞在耳邊，讓她渾身血液都似乎要凍僵，還有她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已經知道這一切是自己安排的了嗎？
突然，一道身影帶着凌厲的風聲沖到謝盈面前，不由分說，揚起手臂便狠狠摑下！
“賤人！”
伴隨着這聲怒罵。
一記極其響亮的耳光，甩在了謝盈白皙的臉頰上，一縷刺目的鮮紅順着她緊抿的唇角蜿蜒而下。
謝夫人保養得宜的臉上此刻滿是怒意。
她竟連問都不問情由，就指着謝盈的鼻子，聲音尖利得罵起來。
“下作的東西，還以爲你在府中養了十五年，知道些禮義廉恥。誰知道你和你娘一樣，早知道就該將你逐出府去！今日是韶華認祖歸宗的大好日子，你竟敢毀了宴會，丟盡謝家的臉面！立刻給我滾出謝府！”
臉頰火辣辣地痛，謝盈沒有去擦嘴角的血跡，反而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難言的味道在唇齒間彌漫開。
又苦又澀又腥。
她緩緩回頭，滿是寒意的雙眸掃過擠在門口的一群人。
有昔日與她親密無間、言笑晏晏的閨中密友，有曾對她百般奉承、極力巴結的世家小姐，還有府中那些曾對她恭敬有加的管事仆婦……
此刻，她們的神情可謂稱得上精彩紛呈。
或驚愕，或鄙夷，或幸災樂禍，或事不關己……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不過如此。
謝盈看着謝夫人猙獰的神情，淡淡開口，聲音平靜得令人心悸。
沒有憤怒，沒有委屈。
“謝夫人，這一巴掌，我受了。”
“算是還了謝府這十五年來的養育之恩，從今往後，我謝盈，與你們謝家——再無半點瓜葛！”
“呵！”
謝夫人如同聽到了笑話一般，鄙夷地嗤笑一聲。
“還需要你來撇清關系？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你那個娼婦娘，也只能生下你這種在自家妹妹認親宴上都能勾引野男人的下賤胚子！今日就算你跪下來求着留下，謝府也容不得你這種不知廉恥的東西！現在就滾出去！”
她嫌惡地揮着手，仿佛在驅趕什麼穢物，隨即又掃視屋內。
“還有你那個見不得光的姘頭呢？一起滾！別髒了我謝家的地！”
“謝夫人好教養。”
話音落下，屏風後，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緩緩踱步而出。
一身絳紅色的錦袍已然穿戴整齊，金線繡制的蓮紋熠熠生輝，墨玉發冠束起烏發，一絲不苟。
方才床帷間面對謝盈的神態盡數收斂，叫人只能窺見那凜然威儀與深不可測的寒意。
東宮儲君，天家威儀。
一時間圍觀衆人紛紛跪下請安，半點不敢直視。
周鶴安面無表情，寒潭一樣幽深冷漠的目光輕輕掃過全場，卻重如千鈞，壓在衆人心上。
“太子殿下？”
“天啊！是太子！”
“太子殿下怎麼會在這裏？”
“剛才和謝盈在一起的是太子！”
“……”
有人驚聲尖叫，也有人小聲議論。
不可否認的是，所有人臉上的表情看在謝盈眼裏都十分有趣，震驚、疑惑、探究、嫉恨……
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啊！！！”
謝韶華淒厲地尖叫一聲。
不知爲何，她竟然在看見周鶴安面容的一瞬間，突然發瘋一般。
精心梳理的發髻都散亂了下來，臉上精心描畫的妝容也被淚水暈染得一塌糊塗，還有之前被謝盈掌摑出的紅痕……
整個人狼狽又猙獰。
她死死盯着周鶴安，連聲驚叫：“不可能！不可能！太子哥哥怎麼會是你！”
眼神裏滿是瘋魔的愛戀。
她有些語無倫次：“怎麼會是你？你明明應該要娶我爲妻的，我才是最愛你的人！你怎麼會和她這個下賤的野種在一起！”
隨即又轉向謝盈，歇斯底裏地嘶吼。
“賤人！不要臉的賤人！你到底用了什麼下作手段勾引了他！你怎麼能這麼下賤，這麼不要臉！連自己妹妹的男人都要搶！你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塗着蔻丹的手指剛指上謝盈，就被她捏住扭斷。
不得好死什麼的，她怕嗎？
不過謝韶華剛來一年，怎麼就對太子愛得這麼深了？如同執念一樣。
那眼睛裏的瘋狂和怨毒看得她都有些心驚。
眼見謝韶華一年來精心維持的純真柔弱，在衆人的眼底下碎了個徹底，連同神智都似乎有些失常，謝盈站在旁邊冷冷一笑。
她從來都不是任人搓圓捏扁的軟包子！
謝夫人被發了瘋的謝韶華吵得心煩意亂，但她此刻根本顧不上這個她。
還看着屏風後走出來的那個男人有些回不過神。
怎麼會是周鶴安！
